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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山不周

第五章 安得廣廈千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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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山不周:第五章 安得廣廈千萬間

    大肖的人生可以劃分成涇渭分明的三個部分。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最早是父母尚在的童年,充斥着爭吵,撕扯,摔碎的瓶子,和劣制酒的味道。更多的細節因為過於遙遠或者因為刻意的遺忘,已經不復記憶。

    隨之而來的孤兒院時光是他生命里的高光時刻,那時候他是雅礱江兒童福利院的小霸王,一座山和一座孤兒院就是他的王國,如果沒有姜若的存在這王國還會更完美一點。

    再後,是十年高牆。

    出來一個星期,大肖輾轉於各式各樣的收容所,和同病相憐的流浪漢擠在一起度過長夜,在每一天太陽升起的時候抱着找到一份工作的希望走出去,卻往往失望而歸。

    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開始懷念那十年的生活。高牆下面的生活是那麼地充滿秩序,甚至你還擁有希望,如果你的生命里實在沒有什麼值得期盼那至少還可以期盼離開。

    後來大肖遇到一個人,在聽說他「進去過」後反而兩眼放光,仿佛見到了稀世的珍寶,立即拿出一紙合同,甚至慷慨地讓他預支一個月工資。

    這其中定然有詐,但大肖已經一無所有,所以也就無可失去。說不定會再次卷進什麼案子,但他不在乎,若能回歸他熟悉的生活未嘗不是一種幸運。

    工作內容是玩遊戲,僱傭他的公司,叫「T細胞」。

    「T細胞」讓大肖參加了個緊急培訓,科普遊戲發展史,從街邊小霸王到鍵盤頁游再到如今的VR;講遊戲常識,經驗值和遊戲幣系統,最後講到「山海經」。「山海經」沒有遊戲幣,玩家可以自主選擇貨幣或者以物易物,遊戲公司說「山海經」是一段磅礴的歷史,這是為了「紀念人類文明的漫漫長征」。

    大肖聽得雲裏霧裏。

    孤兒院裏沒有網吧,所以大肖從來沒有玩過遊戲。在外界的遊戲王國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的時候,與世隔絕的他們還在賭玻璃彈子。大肖對遊戲的所有認知都來自他的一個獄友,因為網騙數額巨大,判了三年,名叫大舟,大家都叫他小船。小船常常吹噓自己是遊戲大神,什麼「開局一條狗」,「一刀九九九」。只是「山海經」和小船說的那些遊戲似乎不大一樣。

    然後他再一次遇上姜若。

    姜若曾找他道歉,大概認為道歉過後便可以從此心無掛礙。

    而他卻要被迫回憶起那個本已經遙遠的夢魘,仿若再次置身於十年前的孤兒院,隔着時光和大火,看着姜若把醫用酒精一瓶一瓶摔碎,同過去一樣無計可施。火越燒越大,而姜若從始至終都是如此地冷靜,對他所有的驚惶和哀求無動於衷,甚至還記得把瓶子先放到身邊的火焰上面預熱一下,唯恐不能點着。

    那種冷靜裏面,是要置他於死地的決心。

    如果有選擇,大肖今生都不想再和姜若有任何牽連。

    但他不能失去這份工作。他知道如果每一天上線都以葬身狼腹結尾的話,被解僱只是遲早的事情。

    原來飢餓的力量是如此強大,讓人可以不惜與惡魔為伍。

    好在姜若出奇地耐心。雖然浪費了一整個早上講解遊戲常識,回答各種白痴問題,但直到中午他的語速也沒有變得急切,甚至臉上人畜無害的笑容都沒有鬆動過。

    誰能對這樣一個人有戒心呢?

    據說第一次進入VR遊戲的人很容易把遊戲當作真實,何況大肖的第一次就是技術一覽眾山小的「山海經」。

    他真切地體驗到群狼壞伺的恐懼,如果不是被分食的時候已經被系統強制彈出意識,說不定還可以體驗一下殺死商鞅的車裂之刑。當他仰望那些森然的巨獸骨架時感覺到真實的壓迫,他想那一定是神靈的遺物。

    但姜若大概不是這麼看的,他也許只是把它們當作博物館裏的展品。那些巨大的獸骨正被一根根拆下來碼整齊,準備用作蓋房屋的骨架支撐。

    黃昏的時候,兩間茅草屋已經搭出了一點雛形。

    屋子有點兒奇形怪狀,這是因為作為支撐的巨獸之骨無論如何也敲不斷,只好遷就它們的自然長度。這還不是唯一的困難,砌牆的石頭篩來篩去還是大小不均,不周山的土壤又都是砂土,很難黏合這些菱角分明互不相容的石頭,夯實這種土牆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姜若總有辦法,他找來了一種胖乎乎的蟲子,用力一捏,擠出綠色的粘液,黏性極強,堪比五零二膠水。

    然後再鋪上茅草,兩間草屋就成形了。說是茅草,其實是青草,實在是下午的不周山難得找到乾草,於是兩間茅屋就顯得格外青蔥。

    頭頂一片青青草,大肖的臉色不由得有點古怪。姜若看出了他的微妙心理,安慰道,「很快就會黃的。你是不知道不周山的草,早上還是綠的,傍晚就黃了。」

    那時候二人都未預見到,自不周山玩家始,這句話後來成為了安慰某類人群的黃金用語:沒事,綠着綠着的,就黃了。

    午後寒暑之水徹底化凍,姜若下水試了試新掌握的游泳技能。怪魚咬人,初時把姜若嚇了一大跳,好在有防禦提升效果在,他身上即使沒有鱗片覆蓋的地方也裹着一層繭,所以只是被咬出了幾個小血口。姜若潛下水去,手持網兜向着魚群兜頭罩去,比魚叉不知高效多少,捕魚事業無往不利。

    不周山白日的太陽毒辣得讓人震驚,一網兜魚毫不費力就曬乾了,此刻掛在屋前,讓尚未完工的房子提前有了點兒生活的氣息。

    然而這很快被證明是一個錯誤。

    夕陽方向剛出現一排小黑點時,大肖就有點緊張,連忙提醒。姜若抬頭看了一眼,發現那是一群狂鳥。但也許是初見的那隻狂鳥表現得像一隻呆頭鵝,讓他對這一物種失去了警覺。

    姜若說,「沒事,那叫狂鳥,是種食腐鳥。」


    大肖問,「什麼叫食腐鳥?」

    「到處撿屍體的鳥,」姜若說,「就像禿鷲。」又寬慰道,「放心,它們不攻擊活人的。」

    「但是它們沖我們來了!」

    「不可能——鬆口!」

    後一句是對狂鳥說的,打頭的狂鳥一馬當先,已經叼住了姜若的那一網兜魚乾。

    姜若反應也算神速,一手拽着網兜,一手揪着鳥頭上碩大的冠使勁拔,把那鳥揪得從長喙的縫隙里「吱吱」叫喚,像個被堵了嘴上大刑的人。姜若本以為那鳥兒很快就會放棄網兜,騰出嘴來啄自己,但沒想到狂鳥對食物的執念竟如此之深,忍痛硬是沒有鬆口,只用爪子使勁撓,奈何角度問題,撓不到姜若,只在土牆上撓出幾道深溝。

    一人一鳥各不相讓,來回拔河中,網兜終於「刺啦」一聲裂開,魚乾抖落了一地。後面的狂鳥及時趕來,收了翅膀蹲在地上,像一群雞沒命地啄。大肖試圖阻攔,馬上被啄得滿頭滿臉是血,再不敢加入戰圈。姜若雖然憑着高防禦免於掛彩,然而雙拳難敵八爪,仍舊未能救回自己的口糧,只能眼睜睜看着鳥群把魚乾分食殆盡。

    你以為到此就結束了嗎?

    姜若發現自己大大低估了狂鳥的智慧與邪惡。鳥群飽餐之後並未感激食物的饋贈者,反而記恨姜若扯冠之仇,紛紛飛到屋頂,各自抓起一大把草,方才拍着翅膀騰空而去。

    落日的餘暉照在殘破的房屋上面,屋檐下面空蕩蕩的破漁網更顯凋零和淒涼。

    大肖還在試圖重新給主屋鋪上草,但姜若知道來不及了,今天註定又是一個天為被地為席的夜晚。

    姜若一臉放棄治療地在屋前坐下來,半吟半唱,「南村群童欺我老無力,公然抱茅入竹去,唇焦口燥呼不得,歸來倚仗自嘆息。」

    大肖朝這邊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

    這一刻姜若和古人產生了深刻的共鳴。

    夕陽緩緩沉沒在不周山的缺口,天空漸漸猩紅一片。那些洋洋得意的狂鳥在太陽落下的一刻也變得倉惶,急急地飛掠而去,追逐霞光最後消失的地方。

    曾幾何時,在孤兒院的屋頂上,小姜若也是這麼看着從山的缺口墜下去的夕陽。很多時候他覺得,正是因為夕陽在那裏墜落,山才被砸出了一個缺口。那缺口於他有着特殊的意義,他知道自己終有一天將從那裏離開。

    其實小姜若曾經有一次機會可以離開。他曾差一點被收養。

    那應該是小姜若到孤兒院的第二年,一對夫婦造訪了這座大山腳下的孤兒院,想要收養一個男孩。

    彼時大肖還沒有成為孤兒,小姜若是福利院裏唯一的男孩,宛如賈寶玉在大觀園一樣地顯眼。

    那夫婦身邊還帶着一個小女孩,他們的女兒。

    夫婦問那個小女孩,周周想不想要一個哥哥啊?

    叫周周的小女孩甜甜地說,要弟弟。

    夫婦笑作一團,好好好,弟弟。周周去和弟弟說說話。

    於是小女孩向他走過來,「你為什麼會在孤兒院啊?」

    小姜若說,「我不是孤兒。我媽媽會來接我的。」

    周周:「這裏每個孩子都這麼說。」

    怎麼會有這麼討厭的女孩子?小姜若低頭踢石頭,表示不想搭理她。

    周周不在乎他的態度,繼續說,「這裏不應該有男孩子的。大人喜歡男孩子,所以只有女孩子才會被扔掉。你看,我爸爸媽媽來這裏,因為他們想要男孩子。」

    成人世界裏諱莫如深的事情就被她這樣輕飄飄地說了出來,因為過於理直氣壯而異常殘忍。旁邊的女孩子們聽了,意識到自己原來是這樣被丟掉的,「哇」地哭了,引得更多女孩跟着嚎起來,一時間一片鬼哭狼嚎。

    夫婦跑過來,看周周沒哭才稍微放心,問,「這是怎麼了?」

    周周說,「弟弟打我,大家都嚇哭了。」

    迎着夫婦譴責的眼神,小姜若震驚了一會兒,但很快想到自己並不在乎這種粗暴的栽贓,哼了一聲,別過臉去。

    他才不要跟任何人走。他還要等媽媽。微信關注「優讀文學 」看小說,聊人生,尋知己~

    

    



第五章 安得廣廈千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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