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跑!後面的人快跑!跟上...」
「救命啊!救命!」
.....
一群人正在四散而逃,多是些老幼婦孺,人數有四五十之多,個個身着長袖右衽,朱慈煊很確信那是漢人服飾。
而他們的後面,是幾十個揮舞大刀的緬人。
跑在前面的人,腳力遠遠不及身後張牙舞爪的緬人,一刀下去,鮮血頓時噴濺而出,眼中的恐懼還沒有散去,生機便已殆盡,短短半分鐘不到,已有多人行遭不測。
喊殺聲和亡命聲混在一起,震耳欲聾。
這幅人間慘劇,讓出身現代的朱慈煊深深駭住了,心中激起了一陣難抑的酸痛,人命如草芥,竟然廉價到這種地步?
「這些緬甸蠻子欺人太甚!」
朱慈煊攥緊了拳頭,轉身對王有德吼道:「你去,叫周凜來!」
「殿下..三思!」
即便再不清楚的人,此刻也知道太子爺想幹什麼,王有德就更不用說了,他連忙勸道:「小爺,這事咱們管不了,出來的時候皇上吩咐過,這次北上,萬不可招惹緬人啊!」
「混賬!」
朱慈煊一個咆哮頂了回去,接着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斥責,「見死不救,與禽獸有何異同?孤為大明太子,如獨保其身,置生民於炭火,乃是最大的禽獸!」
這種狠話都說出來了,王有德自然不敢言語,愣了片刻,轉身飛速離開。
約莫三五分鐘後,身後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自是聞訊趕來的周凜等人。
「殿下!」
五十名侍衛皆帶刀而來,面色肅然,內襯的胸甲扎的緊繃繃,在來的路上,王有德已經告訴了他們事情的原委,雖沒有親眼所見,但眾人都知曉,大戰一觸即發。
「周凜,你們來的正好。」朱慈煊雙手負後,面朝眾人,大明太子堅定且玩味的說道:「孤問你們,清泉可解渴,韃虜血,汝輩能飲乎?」
周凜單膝跪地,手中的繡春刀捏的發硬發疼,聽到這句話時,眼瞼乍的通紅起來,渾身微微顫抖。
入緬三年,他們過得是豬狗一般的生活,上至皇帝,下至普通侍衛,無不受盡了緬人的欺辱,雖然還頂着一個「錦衣衛」的光鮮名號,但所有人都清楚,他們是實實在在的階下囚。
「錦衣衛乃天家爪牙,上可寢韃皮,下可食虜血,刀山火海,但聽殿下一句話吩咐!」周凜大聲道,身後五十名帶刀侍衛,眼神皆冒着殺機。
「好」
不說廢話,朱慈煊轉身淡淡的吩咐。
「一個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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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婆娘快跑!」
聽到前面人的叫喊,名叫沈三娘的中年婦人臉色逾急,步伐更急促了幾分,她不敢停下腳步,更不敢貿然回頭,儘管緬人粗野的呼氣聲已經離她越來越近。
「沈三娘快跑!」
身後嚯嚯作響,刀尖划過空氣的聲音就好像在她耳邊狠狠割着肉,沈三娘使勁了全身的力氣往前奔,不料,一腳踩入了水窪,身子傾斜,緊接着一個趔趄,重重栽倒在地上。
「沈三...」
前人的提醒聲消失了,逃命的人兀自奔去,她..被放棄了。
沈三娘抬起滿臉泥濘的臉,卻驚恐的發現,就連離她最近的人都和她撒開了不小的距離,沈三娘正想掙扎着爬起來,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兩隻腳卻被人死死的鉗住了。
七八個緬人圍住了她,用聽不懂的鳥語肆意發笑。
「滾!你們這群野地蠻子,別動老娘!」
沈三娘用手扒着地,極力掙扎反而動彈不得,倉惶中褲間的腰繩已經被扯了下來,七八隻髒手開始向下摸索,然後一股大力將她的上衣整個撕下,力道貫穿全身,裹胸的扣子瞬間蹦的七零八落,一雙堅實的****正顫顫發抖....
沈三娘絕望的閉上眼睛,今日怕是不得不受辱了...但這可怎麼對得起她死去的男人?
被這些緬人蹂躪是死,失節後自盡也是死,左右結果一樣,還不如早死的好,想到這,她猛然睜開眼,用拼死了的命,一口咬在正拿舌頭啃她的緬人耳朵尖上。
「¥#!」
被咬的緬人騰的竄了起來,捂着耳朵嘰里咕嚕的叫喚,看見鮮血從指頭縫往外滾,頓時化作了滿腔怒火,說着便要鋼刀戳她的腦袋。
沈三娘閉上了眼睛,嘴角反而是微笑,三郎泉下有知,也不會怪她了。
「嚯」的一聲刀響,鮮血從沈三娘脖間蔓延開來,四周一片寂靜。
人一旦報了必死之心,五官都仿佛隔絕了,沈三娘躺在地上,呆呆不動。
嗯?
怎麼還不動手?
半天后,沈三娘恍恍惚惚覺得自己還有知覺,稍一想,心中又大驚,難道那幫緬人還要明着欺辱她不成?正想着,耳邊傳來一陣模糊的聲響。
「周統領,南邊的蠻子已經肅清了,太子爺讓您清點一下人數。」
「知道了,這有一位婦人,怕是叫緬人欺辱了,不知道還活着沒有?」
沈三娘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卻瞧見一名身着官服的漢子正擦着刀上的血,旁邊躺着七七八八個緬人,離他最近的那個被削去了半個腦袋,眼神空洞,生機全無,鮮血流在她的身上,乍看上去,好似被人活剮了一般。
「你還活着?」漢子有些驚訝,旋即恢復平靜,接着擦刀。
沈三娘確實活着,除了過度驚嚇的臉,連一刀也沒有挨,誰讓她死死的閉着眼,如死人般一動不動,問這話也不算明知故問,沈三娘清醒過來後,才發現自己渾身赤條條的,頓時羞赧起來,漢子也不多說廢話,把緬人的衣服拔下來扔在她的身上,看也不看,就轉身離去了。
愣了半天,沈三娘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而當她顫顫巍巍的爬起身時,眼前的恐怖景象,頓時把這位年輕的寡婦震住了。
在自己周圍橫躺着三四十具屍體,全都是緬人留下的,而在遠處,還迴蕩着連天響的叫殺聲,只不過,這次,滅頂之災輪到了那幫緬人頭上。
劫後餘生,沈三娘呆坐了好久好久。
.......
「周凜,怎麼樣了?」戰鬥結束,朱慈煊上來詢問戰果。
「稟太子,一共五十六人,一個不剩,有兩個想要跑,被追殺河畔邊,咱們沒死人,只有兩個弟兄受了點輕傷。」周凜匯逐一報道,錦衣親兵從密林突然殺出,無異於天降神兵,那幫緬兵措施不急,這才被砍殺個七零八落,輪單兵作戰,周凜這群人恐怕也鮮有對手,在身經百戰的天朝侍衛面前,他們這群蠻子終究差的太遠。
聽到這話,王有德也鬆了一口氣,沒留活口就好,要是走露了風聲,後果可就嚴重了。
正說着話,遠處傳來一陣響動,此前奔逃的漢人又三五成群地聚了過來,他們雖然不清楚朱慈煊一行人是誰,但卻眼睜睜看着他們大殺緬人,心中解氣的很,而且,聽那聲音,也應該是漢人吧?更重要的是,他們是救命恩人。
幾個人佝僂着背,走在最前,應是相對德高望重的鄉老。
「老朽兒謝過壯士們的救命之恩!」
老人說完,便跪倒在地,而他這一跪下,身後的小字輩,都毫不猶豫地效仿,要知道,這一跪,可值整整一條命啊。
「老人家快請起,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再正常不過了,再說,聽聲音你我似乎同文同種,我們豈有不救之理?」把老人扶起,朱慈煊並沒有急着透露自己的身份,而是平禮問道:「這些兇徒是誰?為什麼追殺你們?」
朱慈煊這麼一問,逃難的人群都沉默了。
「這些都是緬地的撣族人,他們昨晚糾集了上千人,襲了村子,大家跑了一整夜,都走散了。」好半天,老人才神色黯然地道。
「撣族人?」
朱慈煊有點模糊,撣族似乎是緬甸北部的少數民族,是漢地傣族的旁支,和暹羅泰族也是近親,不管怎樣,至少不是他此前推測的緬軍。
「哎,這樣的事,年年發生了...」看着死去的諸多村民,老人幽幽的嘆氣道。
「這是為何?」朱慈煊問道。
「不瞞公子,自從遷徙到這裏,撣族人就年年和我們爭鬥,斷斷續續也有快三十年了....」
三十年?
朱慈煊有些驚訝,三十年前,那不是明崇禎年間嗎?
老人的話讓朱慈煊更加奇怪了,稍一頓,他連忙又問道:「敢問老人家是從什麼地方遷過來的?」雖然很肯定他們就是中土漢人,至於何時何地遷來,朱慈煊倒真不明白。
「有的是從雲貴,有的從兩廣,三晉之地的也有,不過,大多數都是從四川遷來的,當時漢地連年戰亂,皇帝老子又連年徵稅,我們這群人實在活不下去了,這才一直往南走,最後在這裏地方落腳。」老人家似乎想起了往事,眼神里有些發散:「沒了官府的盤剝,沒了匪兵的侵擾,我們在這裏開荒墾田,修建水利,日子過得也還不錯,但沒想到...哎,又遇上了那些撣族人。」說到這,老人又是一陣嘆息。
其他人也跟着輕聲嗚咽。
「皇帝老子....」
這句話說得朱慈煊面紅耳赤,但與此同時,更大的疑問又蹦進了他的心坎。
中土?漢人?遷徙?
莫非,他們就是後世的...果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