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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前因後果

    為什麼要這麼對她？她也是顧府的子女啊......淚珠不斷滴落在錦被上，貴姐兒垂着頭無聲哭着，淚水打濕被罩上翠綠的竹葉，擴散出一片不小的水跡。

    嗯？翠綠的竹葉？她的閨房裏並沒有這個顏色的被褥啊，貴姐兒淚眼朦朧地抬頭打量房間：房間並不大，應該是個小耳房，簡單、乾淨，一覽無餘，卻並不顯得簡陋，很明顯不是她的閨房。

    出的房門，卻原來是個書房，只是，她怎麼會在這裏？

    外頭陽光明媚，有些刺眼，已經第二天了啊。

    是了，她想起來了，昨天發生了好多事，她和唯一願意親近她的四妹妹一起去給母親請安，八妹妹怪她長得醜，不要她做姐姐，一直大罵她醜八怪，最後氣不過拿雞毛撣子打她，結果八妹妹人嬌手嫩把自己的掌心打紅了，母親出來見狀怒了，直接把她扭到老夫人那說她虐打親妹、頂撞嫡母，祖母不待她辯駁半句，立即施了家法，她不記得那個媽媽用戒尺抽打了多少下她的雙手，她只知道連手指都疼腫的厲害，更別說掌心了，真的好痛呢，貴姐兒攤開自己的雙手，青紅交錯，不忍直視，不過，好奇怪啊，為什麼右手手指比左手疼那麼多啊，還有，怎麼右手手腕酸疼的那麼厲害？她不記得自己手腕受傷了啊？

    「三小姐，你醒了？」爽利的聲音打斷貴姐兒的冥思。

    貴姐兒順着聲音看去，是一十六七歲的丫頭，眉眼有些眼熟：「是......冰琴姐姐？」她認得她，是昨天唯一一個給她送傷藥的人，說是四少爺顧景秋——她四堂哥的丫頭。

    冰琴有些發怔，連連擺手：「三小姐可別折煞奴婢了，喚奴婢冰琴即可。」怎麼感覺，三小姐和昨晚不太一樣啊。

    三小姐？奴婢？貴姐兒苦笑，她這個三小姐恐怕還不如大部分的奴婢吧。

    她這一笑，臉上的腫脹越發明顯，落在冰琴眼中就成了痛的臉都抽搐了，小丫頭立刻心疼了，滿眼同情：「三小姐，是不是，很痛？」

    貴姐兒順着冰琴的視線無意識地撫上自己的臉，淚珠大顆大顆掉落下來，是啊，很痛很痛呢......那樣冷漠厭惡的眼神，還有這個如此有重量的巴掌，都直接砸在了她心上，疼的她喘不過氣來，是爹爹呢......是她孺慕已久、頭一次見面的，爹爹啊。

    「誒？三......三小姐，你別哭啊，」冰琴慌了，原來這麼疼啊，瞧把三小姐疼的都哭成什麼樣了，小丫頭連忙獻策道：「再用冰敷下，應該會好點，三小姐你等等啊。」說完立刻跑去取東西，同時心裏又再次懷疑，昨晚那個厲聲喝住她不許她再哭的人，到底是不是三小姐啊？應該不是吧，三小姐的性子這麼......可是，後來那個神態從容、理所當然地打發她下去準備吃食的清冷少女的確是三小姐啊，冰琴頓住腳步，回頭看那陽光下的少女，柔柔弱弱還在無聲落淚，讓人好不心疼！這......呃，主子們的事情都是難以捉摸的，嗯，就像她家少爺，這兩天也越來越怪異。

    貴姐兒回到自己院子的時候，馮媽媽正躺在院中央曬日頭，春竹則在做繡活，當然不是為她這個小姐做的，至於紫鵑，並沒有看見，馮媽媽和春竹就是去莊子上接她的人，紫鵑則是回來當天老夫人賞賜的大丫頭。

    馮媽媽聽到聲音瞟了眼發現是貴姐兒就不再理會，只繼續閉眼假寐，更別說起身相迎了。

    春竹倒是下意識地站了起來，看到馮媽媽的舉動，邁出的步子一頓，縮了回去，算了，這個三小姐就是個擺設，不用當成真正的主子對待的，她就是一個小丫頭，跟着馮媽媽和紫娟姐姐就好了。

    貴姐兒快走到門口時，馮媽媽嚴厲的聲音卻響了起來：「三小姐，按理說您去哪老奴管不着，老奴只奉勸小姐一句，別忘了老夫人的話，臉上有傷，就不用再去請安了，更別出去嚇別人。」

    貴姐兒腳步一頓，又若無其事地進了房間，是啊，不必請安了呢，是連看都不想看她一眼了吧，至於嚇人，呵，她又不是傻子，昨天的衝突到底是因為她嚇着八妹妹還是有人借題發揮，她還是看的很清楚的。

    其實貴姐兒並不是真的長得多醜，反而是五官出奇的精緻，只是面色蠟黃，瘦骨嶙峋，和顧府個個相貌出眾的其他兄弟姐妹一比，可不就是醜八怪一個。

    不過，果然根本沒人在意她是否一夜未歸，應該說，根本沒人發現，她昨晚要是死在那偏僻的路邊，估計也要等屍體被發現，她院子裏的人才會察覺她失蹤了吧。

    她昨天從清早去請安到晚上受完罰回來，一直米粒未進，三個下人卻沒人理她，她只好自己去廚房找吃的，卻意外聽到一個晴天霹靂——接她回來，是要給她說親，說給一個殘暴的傻子，以換父親去京城任職的前程，很划算的一樁買賣，全府上下自然全都意動，可用老夫人的話說就是「顧府的嬌嬌哪個不是出類拔萃，哪個我也捨不得」，於是，就有了接她回來一事......她乍聽到這個事實，一時難以接受，結果慌不擇路跑到了那條偏僻的小道，哭到不能自已時，她只感覺心痛的無法呼吸，後來她就真的窒息地暈過去了，再醒來就在那個耳房了，看來，是四哥哥救了她。

    貴姐兒一直呆坐到夜幕降臨，從莊子上的艱辛到回來後的坎坷，一點一滴在她腦海中一一顯現，就連那些奇怪的夢境也沒落下，她不禁感慨自己真是命途多舛，親人有卻等於無，再想到要嫁給傻子的事，更是恨老天不公！

    貴姐兒從掏出一個荷包，是一個極其精緻的荷包，上面雖然只繡了一朵小小的蘭花，卻一看就知道繡技不凡，針腳細密，整個兒說不出的別致秀雅，如果是有見識的人就會發現，這是京城都難得一見的特殊雲錦，也就京城幾個高官大戶人家裏有這種昂貴的布料，上面的繡線更是有價無市的貢品鳳羽金絲線，這是貴姐兒在路上拾的，還被馮媽媽她們恥笑眼皮子淺，丟顧府的臉，貴姐兒卻怎麼也捨不得扔，她撫着上面的蘭花，喃喃着：「這麼精緻，你的主人肯定是個無憂無慮的貴族大小姐吧，哪像我這個被老天拋棄的可憐人......」

    貴姐兒卻不知道，人生百態世事無常，不同的因結不同的果。她無人護佑，受盡欺辱，自然是令人可憐可嘆；但也有人備受嬌寵，卻也不見得可以高枕無憂，一帆風順，反而也可能因此招來禍事，比如，她那荷包的主人。

    臨州郭府。

    處處燈火通明，燈光透過鏤空的窗欞投下依稀可見的斑駁影子，與顧府處處彰顯身份和富庶的浮於物上的富麗堂皇不一樣，郭府處處透露出的是百年世家的底蘊，古樸而沉重，這朵歷史悠久的世家之花雖然漸漸凋零，卻依然高貴美麗。

    郭大夫人看着眼前明眸皓齒，眉目如畫的年輕女子，怎麼看怎麼喜歡，怎麼看怎麼滿意，越看越覺得就該是自己家的兒媳婦！郭大夫人親熱地牽着眼前笑吟吟女子的纖纖玉手，笑問道：「媛媛，你到臨州也有一些時日了，不知飯食可習慣？下人可稱心？還有什麼需要，可一定要告訴姑母。」

    「姑母～～！您都問好多遍了，我在您這比在京城還悠閒自在呢，說是來為祖母祈福呢，其實來這享福來了！」女子掩着嘴嬌笑道。

    「所謂心誠則靈，媛媛從京城迢迢千里親自到太虛觀接連祈福三回，如此虔心，就是再苛刻的觀音菩薩也要被你感動嘍！」郭大夫人笑着打趣道，太虛觀是普天之下最有名望的道觀，每逢十五人滿為患，前去求籤的人趨之若鶩。

    姑侄倆正說得熱鬧，丫鬟來報五少爺來請安了，李淑媛帶着貼身丫鬟起身避到屏風後。

    一少年郎闊步走了進來，頗有幾分俊朗之姿，躬身道：「孩兒給母親請安！」眼睛卻瞟向屏風後，隱約可見屏風後面曼妙的身姿。

    「你這潑皮猴兒～，這時辰還過來請安，可用過膳了？」郭大夫人滿目慈愛地看着自己兒子。

    「孩兒用過了！」少年郎眼神火熱，再次瞟向屏風，直接開門見山，「聽聞表妹不日就要回京城了，孩兒給表妹備了點禮物。」少年郎說着掏出一細長匣子，上好的黃花梨木上雕刻着一朵雍容華貴的牡丹，栩栩如生，單看匣子就知道此物非凡。

    「這，這...這不是，這不是...」郭大夫人騰地站起來，顧不上失態，搶過匣子小心翼翼地打開，果然是一隻步搖，簪身是一隻赤金鳳凰，紋理清晰而平滑，頂端鑲嵌一顆拇指大小圓潤光澤的珍珠，是前朝貢品南珠，南珠而下，綴着細碎的翡翠垂珠，這...這是前朝御賜之物！

    是郭家傳給未來當家媳婦的定親信物！

    屏風後的李淑媛看着姑母失態的樣子有些好奇，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有一絲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