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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色生香:001 繡娘

    七十年前,蒙古人入關,開啟了外族統治時期,史稱「元」。

    三十年前,中原各地掀起戰火,漢人不滿暴政拼死反抗。

    二十年前,蘇正行定都平江府,定國號「後宋」,就在同一年出身草莽的趙之昂與他劃長江而治,定都應天,國號為「周」。

    自此兩人聯手對外,經過近六年的征戰,將元人徹底趕出中原。

    一山難容二虎。

    元人走後蘇正行與趙之昂決裂,近十五年的內鬥開始,幾年後趙之昂不敵,丟失了應天倉皇將都城遷去燕京,與蘇正行一南一北猛虎相峙。

    三年前,原本一直處於劣勢的趙之昂,忽然如虎添翼,不斷反撲,今年四月蘇正行與兩子皆戰死在山東欽州,自此,戰火紛飛三十年的中原,終於平靜。

    後宋樹倒猢猻散,朝廷一夕之間瓦解,蘇正行的後人以及家眷悉數被殺,平江府再沒有蘇氏一族的蹤跡。

    沒了戰火的大周慢慢的恢復着生機,四處歡歌笑語張燈結綵……

    應天城中的錦繡坊亦是如此,門口大紅的燈籠在六月的艷陽中熾熱如火,一陣風吹來,燈籠晃了晃啪嗒掉在了地上,隨即有道尖利的聲音喊道:「劉老六呢,把燈籠掛好了,要是再摔了我要你的命。」

    劉老六是個駝背,弓着腰撿起燈籠,點着頭不迭的應是,「這就換,這就換。」他說完一轉身,就看到一輛馬車在門口停下來,有個婆子率先跳下來,他頓時笑着行禮,「邱姑姑回來了,這一趟辛苦了。」

    「還真是。這把老骨頭都散了。」邱姑姑說着笑了一下,回頭吩咐馬車,「都縮在裏頭做什麼,下來吧。」

    話落,就看到車內探出來一個小小的腦袋,一雙大大的眼睛,咕嚕嚕的轉了一圈,隨即眉眼一彎,「姑姑,這就是錦繡坊嗎,真大啊!」

    邱姑姑有些得意,她十二歲進錦繡坊,從一個學徒做到今天的大師傅,熬過了所有美好的年華,可是她不後悔,為了錦繡坊,為了蘇繡的手藝,熬完一輩子她都願意。

    「蔡姑娘快下來吧。」邱姑姑喜歡這小姑娘,因為這張笑臉讓人覺得舒服。

    蔡萱點頭應是,提着裙子跳下來,又朝車裏面招手,「阿瑾,你快來看呢,錦繡坊好大呢。」

    「嗯。來了。」清清涼涼的聲音,讓人頓時散了幾分燥熱,隨即一隻修長的手扶在門框上,女子含笑下來,身段如柳眉目如畫,淺淺一笑,讓人眼前一亮。

    連邱嬤嬤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一會兒工夫從小小的馬車裏下來了四位姑娘,齊齊的站在她面前。

    「走吧。」邱姑姑算不得多滿意,因為以前招學徒的時候只要七八歲的小丫頭,這一回從平江府帶回來的最小的十三歲,最大的都有十五了。

    年紀大了就容易生別的心思,做事不專心。

    但好的是,這五個人都各有底子,她親自驗過來,可以少費點神。

    五個姑娘興奮的擠在一起對着錦繡坊的牌匾評頭論足,蔡萱道:「我阿哥說,這是聖上在應天時親自題的字呢。」

    「這有什麼,等有機會我們去織造府,還能看到一個更大的牌匾,也是聖上題字的。」另外女子掩面而笑,丹鳳眼裏都是期待,「錦繡坊是專門給織造府送繡品的,聖上題字不稀奇。」

    幾個人都點着頭,興奮不已。

    蘇婉如也抬頭看向了牌匾,就看到匾的中間一點修補的痕跡,她嘴角幾不可聞的笑了笑。

    是譏誚。

    錦繡坊能將這塊牌匾找出來,還真是有點本事。

    要知道,當年趙之昂丟了應天逃去燕京,這裏的牌匾立刻就撤了下來……沒想到,時隔十年他在燕京登基,錦繡坊居然還能將這塊牌匾找出來。

    看來,這裏的當家的還真的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阿瑾。」蔡萱過來拉着她,笑着道:「你快點啊,邱姑姑說先給我們安排住的地兒呢,咱們住一起。」

    蘇婉如回神,點了點頭道:「好。」

    蔡萱笑了起來,眉眼彎彎。

    一行人進了院子,錦繡坊很大,前後足有五進,前面幾個院子都是做工的地方,他們從角門走,原本應該清淨的,可是一路不斷能碰到年輕的小姑娘。

    十來歲的,七八歲的,入了花叢似的看花了眼。

    直到這個時候,蘇婉如才恍然明白,錦繡坊的大原來不是佔地面積,而是它裏面繡女的數量。

    是其他繡坊遠不及的。

    穿過層層疊疊的房屋,走了彎彎曲曲的迴廊,邱嬤嬤終於在一間院子前停下來,看着她親自挑選的五個姑娘,道:「你們五個往後就住在這裏,每個院子都有四個灑掃的嬤嬤和四個小丫頭服侍,有什麼事可以讓她們做。」話落又掃了一眼幾個姑娘的手,「在別的地兒做事,都要你們勤快,可在錦繡坊用不着……我希望你們記住我今天說的話,除了拿針,你們的手不允許做任何事。」

    這裏的料子都是珍品,這裏的繡品都是要進宮的,手粗了糙了刮花了料子,就是打死了她們也賠不起。

    「是!」蘇婉如跟着眾人一起垂着頭應是,邱嬤嬤在她面上掃了一眼,沒有再說什麼轉身進了院子。

    蘇婉如跟蔡萱並着胡瓊月三個人一間。

    三張單人的床,空蕩蕩的擺在房間裏,兩頭放着三個柜子,除此以外什麼都沒有,可就是這樣蔡萱也很高興,坐在床上道:「總算到了,以後我們就是錦繡坊的人了。」

    胡瓊月話很少,沉默的選了靠窗的床,將自己的包袱收拾好,拿着盆去大院的井中打水。

    「阿瑾。」蔡萱一見房裏沒了別人,立刻坐起來低聲道:「你和她認識嗎,她也是平江府的人嗎,我怎麼沒有聽說過平江府還有繡娘擅湘繡的呢,她是哪個師父教的。」

    蘇婉如收拾中間的床,她沒的選,兩頭都被人挑走了,聽蔡萱問,她心不在焉的道:「我不認識她,你要是好奇,可以親自去問。」

    蔡萱搖搖頭,「我才不要問。」她說着,在自己床上坐下來看着蘇婉如。

    一件洗的發白的葛布短褂,下面是條芙蓉色挑線裙子,裙擺繡着幾朵碎碎的蘭花,枝葉翠綠蘭花鮮活,她是內行所以打眼就知道,這幾朵花繡的不簡單,在車上時她趁着蘇婉如不注意時還翻了看過,幾乎看不到線頭。

    這花,就算是她的師父也要費點功夫。


    她暗暗驚嘆,又忍不住打量蘇婉如的面容,十四五歲的年紀,若非面色太白了點,她覺得蘇婉如是非常好看的,尤其是那雙眼睛,流轉時透着瀲灩的光,澄澈的能照出人影來。

    她很好奇蘇婉如的身份,一路上旁敲側擊的問了好幾次,蘇婉如都繞開了。

    所以,她越發的心癢難耐,總想弄明白。

    「那你呢,你也是平江府人嗎?」蔡萱索性跑過來坐在蘇婉如的床上,睜着大眼睛看着她。

    蘇婉如揚眉朝她笑了笑,道:「嗯,我是平江府人。」

    「那你住在平江府哪裏,我怎麼從來沒有見過你?」蔡萱跟着她屁股後面轉,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蘇婉如頓了頓道:「在蘇家巷子裏,我鮮少出門,所以你不認識。」

    蔡萱哦了一聲,又道:「那你今年多大了,定親了嗎?我定了,我娘說等我在這裏做滿了三年的工就將我贖回去成親,我表哥開了個肉鋪,能養活我。」

    「沒有。」蘇婉如將僅有的幾件衣服疊好擺在床尾,也拿了盆往外走,想了想回頭補了一句,「恭喜你啊,到時候記得給我們吃喜糖。」

    蔡萱就笑了起來,點着頭道:「一定,一定。」

    蘇婉如就出了門,和胡瓊月迎面撞上,她好像沒有看到對方一樣徑直過去,胡瓊月腳步卻是一頓停下來回頭冷冷的盯着她,警告道:「不想死,嘴巴就嚴實點。」

    蘇婉如回頭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揚眉道:「多謝提醒。」

    「呵!」胡瓊月冷笑一聲,大步走了。

    蘇婉如端着盆去了井邊,清澈的井水倒映出她的面容,她看着滿嘴的苦澀,啪的一聲將桶丟下去打散了水中的倒影。

    井水清涼,潑在臉上,頓時覺得心頭的濁氣散了許多。

    抬頭,頭頂上烏雲壓了過來,沉沉的仿佛壓在了心頭,她忍不住嘆了口氣。

    應天她很熟啊,早年就在南京上的大學,織造府她也熟的,以前還和同學一起參觀過……誰知道一轉眼她就到了這裏,物是人非,是蘇婉如又不是蘇婉如。

    世易時移,容不得她反抗,就被命運牽扯着來到了這裏。

    「想什麼呢。」阮思穎笑着在她面前蹲下來,也學着她抬頭看天,蘇婉如眼中的失落瞬間斂去,淡淡一笑,道:「要下雨了。」

    阮思穎十四歲,常熟人,這一次是被他娘家的兄長托關係賣進來的,賣了六年,等工滿後再贖出去。

    蘇婉如打量了一眼阮思穎,小姑娘圓圓的臉,膚色略黑但五官清秀,下巴上有顆小痣,邱嬤嬤常說她這是福痣,將來定然能嫁個好人家。

    「嗯。」阮思穎道:「你說,姑姑什麼時候讓我們上繡架練手?」

    蘇婉如搖頭,道:「聽姑姑安排吧,總有我們事情做的。」不然賣她們來做什麼。

    阮思穎點頭若有所思,正要說話,忽然見邱姑姑匆匆穿過角門過來,見着她們兩個便道:「將其他幾個人都喊過來,去前院。」

    「是。」蘇婉如應了一聲不多問,和阮思穎一起去喊大家。

    蘇婉如剛進院子,胡瓊月和蔡萱就已經出來了,蔡萱問道:「是不是姑姑喊我們,是什麼事?」

    蘇婉如搖頭,和胡瓊月的視線交叉而過,兩人一個進去一個出來。

    蔡萱探着頭催蘇婉如,「盆就放門口,你快點,我們一起。」

    蘇婉如嗯了一聲,將盆放在架子上,拿了銅鏡看了一眼自己的臉,又理了理衣服和頭髮才出來,被蔡萱拉着朝角門跑,邱嬤嬤站在那邊等着,催着道:「手腳麻利點。」

    「姑姑,是什麼事啊,難道今天就讓我們上架做活了嗎。」蔡萱像只小鳥一樣嘰嘰喳喳的問着。

    其餘四個人都跟在他們後面。

    「衙門來人了。」邱嬤嬤走的很快,聲音壓的很低,「每個月衙門都會來清點人數,一會兒你們過去不要喧譁,點過人頭記了名字,就會讓你們回來。」

    蔡萱哦了一聲,回頭衝着蘇婉如眨眼睛。

    蘇婉如心底咯噔一聲,但面上不顯,胡瓊月無聲無息的走過來,挨着她道:「不要說漏了嘴。」

    蘇婉如沒理她,慢走了幾步。

    和來時一樣穿過了幾條迴廊他們到了前院,偌大的院子裏已經站了一兩百人,都是清一色的女子,高矮胖瘦年紀也不齊,只有她們是今天新來的。

    「就站這裏。」邱姑姑指了最後的位置,「守着規矩,記住沒有。」

    蘇婉如跟着大家點頭應是。

    「你今兒帶的五個人都來了?」人前,一位約莫四十出頭,有些白胖的婦人站在台階上,邱姑姑上前行了禮,道:「回掌事的話,都來齊了。」

    掌事姓段,和邱姑姑一樣自梳了頭,一輩子未嫁。

    「嗯。」段掌事頷首,回身迎去了正廳了,過了一會兒就走出來四個穿着豆綠官服的男子捧着花名冊,其中一人清了清喉嚨,道:「雜家按例點名,喊到的就應一聲。」

    眾人垂着頭應是。

    那人正要點名,忽然身後又有一連串的腳步聲傳來,隨即有人貼在段掌事身邊耳語了幾句,她臉色一變目光朝最後的位置一落,沉聲道:「邱氏何在。」

    邱姑姑嚇了一跳,忙回道:「奴婢在。」

    「你今兒帶回來的人呢,都提出來,侯爺要親自過問。」段掌事心裏好奇不已,這位新封鎮南侯行事好生奇怪,他們錦繡坊歸織造府管,他堂堂侯爺為何要過問。

    但是這話她可不敢說,鎮南侯的手段她是有耳聞的,一個不高興,就能丟了小命。

    邱姑姑也是愕然,頓了一下才應了一聲小跑着去了後面,衝着蘇婉如她們道:「都到前面來。」

    蘇婉如心頭一跳,猛然間她手臂被胡瓊月抓住,她轉頭就看到對方白着臉盯着她壓着聲音,道:「蘇婉如,不要忘了你現在是繡娘,而非公主。」

    「放手。」蘇婉如蹙眉推開胡瓊月,冷冷的道:「管好你自己。」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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