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孤山的第三天清晨,皇甫澤被翁玉針搖醒。
他睜開惺忪的睡眼,那雙已經紅腫的眼。
他心裏甚是害怕醒來,他害怕醒來之後仍然要在樹下苦苦等待,那種等待有如萬箭攢心,生不如死。
翁玉針道:「皇甫少主,你已經兩天沒吃沒喝了。這樣下去還沒等你把人救好,你自個就先倒下了。我摘了些野果子,舀了一瓢清水,你還是暫時隨便吃點喝點吧。」
「多謝翁神醫,只是晚輩好生難受,不知為何食欲不振,恐枉費了您的一片心意。」
他只覺得說話聲音嘶啞,渾身提不起勁,身子冰冷,每一處關節、骨骼都隱隱作痛。
話音剛落,他猝不及防地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翁玉針見狀,上前摸了摸他的額頭,驚道:「哇,好燙,你這是染上風寒了。想必是你淋了一整天的雨,故而傷風了罷。你先把這瓢水喝了,我找藥來給你吃。」
「有勞翁神醫了,你真是我命中的貴人,你多次救我,你的大恩,晚輩永生沒齒難忘。」
皇甫澤感激涕零,若不是有翁神醫在,恐怕他早已嗚呼哀哉,魂歸離恨天了。
皇甫澤這時也是渴了,接過那瓢水一飲而盡,乾巴巴的嘴皮此刻像是乾涸的田地得到了雨水的澆灌。
「來,把這顆藥丸吃了,准對你的病大有裨益。」
翁玉針從藥箱裏取了一顆丹藥,遞給皇甫澤。
皇甫澤吃了藥,頓時好了許多。
又見現在陽光明媚,日暖風恬,他笑道:「雨總算是停了,這陽光還真暖和。」
翁玉針笑着回道:「是啊,雨直到半夜才停了,今天天氣如此晴朗,也許是個好兆頭嘞。」
他又關切道:「你現在怎麼樣了?身體可有好轉?」
「多虧了你的神藥,晚輩業已無大礙,只是還有些頭昏罷了。」
「那就好。今天放晴,你看這枝上的鴛鴦多歡脫。」
皇甫澤嘆道:「它們倒是挺歡樂,只是苦了我們這般煩惱。若不是書瓷的病必須得要它們的淚作藥引子,我還真不忍心逼它們流淚。」
翁玉針問道:「還有整整七天了,皇甫少主,你有何打算?」
「我也不知道,事已至此,只好靜觀其變了。我想通了,是我太急躁了,沒耐住性子。昨晚失了態,晚輩還真是慚愧。」
皇甫澤一想到昨晚自己的笨舉動,心裏有些內疚。
「有些事確實強求不來,但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你是為了救人,老天爺會諒解的。我相信,之後的日子會有奇蹟發生的。」
翁玉針拍了拍他的肩,說些寬慰的話來鼓舞他。
「幾天沒吃東西,肚子餓壞了吧?來,吃些果子,老夫今早摘的,新鮮的很,你嘗嘗。」
「好,那晚輩就不客氣了。」
「嗯,這果子真甜。翁神醫,你也嘗嘗。」
皇甫澤吃了幾口,感覺口感甘甜。
「不用了,老夫已經吃飽了,這兒的野果子倒挺有味道。又多,滿山都是,隨處可采。北孤山果然不同凡響,也難怪琅琊在此建派。」
「臭小子,原來你們躲在這裏,害得老娘找的好苦啊。」
突然,赤眼狐狸蕭子璇出現在兩人面前,一臉殺氣地站在樹梢之上。
皇甫澤輕蔑地笑道:「妖女,怎麼樣,你的迷陣還不是被我們給破了。盡會吹牛,諒你也沒啥真本事。」
「臭小子,上次算你走運逃過一劫。不過,既然讓老娘找到你們,那麼來年的今日便是你們的忌日,受死吧。」
說完,蕭子璇氣急敗壞地拔劍,俯身向皇甫澤衝去。
皇甫澤囑咐道:「翁神醫,等會我與那妖女必有一場惡戰,晚輩恐顧及不到你,還請你自個小心。」
翁玉針回道:「皇甫少主,你不用管我,那妖女武功不在你之下,你自己要萬分小心才是。」
說完,翁玉針閃避在一邊,皇甫澤抽出冰蟬劍與蕭子璇惡鬥起來。
蕭子璇的劍也很快,兩人大戰了幾百回合,仍旗鼓相當,難分軒輊。
蕭子璇主動先止手,收了劍,說道:「看不出來你這小子還真有兩下子,倒是老娘低估你了。既然我們爭峙不下,不如,我們來賭一局?」
皇甫澤驚問道:「賭?如何賭法?賭注又是什麼?」
他想知道,這妖女究竟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蕭子璇冷笑道:「老娘與你賭內力,比拼內力比鬥劍有意思多了。老娘來時一眼見了那樹上有一對鴛鴦,老娘平生最痛恨有情人。老娘有個主意,你我同時使動內力,誰先將那對鴛鴦其中一隻震落,誰就算贏了。這樣,不就高下立判了麼」
「不行!妖女,你這賭法也太過於殘忍了罷。我若斷然不與你賭呢?」
皇甫澤聽到她說將那對鴛鴦其一的性命作賭注,甚是深惡痛絕。
「這可由不得你,你若不從,我便一劍殺了他。」
話音剛落,只聽咻的一聲,蕭子璇將翁玉針一把抓來,手裏的劍狠狠地架在他的脖子上。
她以翁神醫的性命來威脅他順從,果然是手段歹毒。
皇甫澤沒辦法,只好答應賭約。
賭約開始了,皇甫澤和蕭子璇同時催動內力,向那對鴛鴦所棲息的那棵樹一掌擊去。
蕭子璇自幼煉習狸女心經,對其中的上乘內功已是背的滾瓜爛熟,使起來自然是得心應手。
可是,相對而言,皇甫澤就沒那麼容易了。
皇甫懿德雖傳了他強大內力,怎奈畢竟還未完全適應,他駕馭起來還是有些勉強。
結果可想而知,樹皮被蕭子璇強大的內力震碎,一層層地掉落在地上。
只聽得「咔嚓」一聲,那枝幹出了裂縫,恰好那隻雌鴛鴦就突然驚慌地墜了下來。
它墜落在地面,粉身碎骨,一灘鮮紅的血將它幼小的屍體染得像一堆紅顏料似的了。
那隻雄鴛鴦見自己心愛之人就這樣死在自己眼前,它一陣哀鳴,那種痛苦的聲音直揪人心。
蕭子璇大笑道:「哈哈,這就是老娘想要的結果,太完美了。天下所有的有情人,都應該這樣,死...」
她話沒說完,表情突然變得僵硬,眼睛睜得大大的,身子一動不動。
翁玉針從她背後走了出來,手裏拿着一枚銀針。
原來,他趁蕭子璇不注意,偷偷地將銀針插在她背後的鄶扦穴上。
蕭子璇發怒道:「你!你,快給老娘解開穴道。否則,等我用內力沖開穴道,我定殺了你全家。」
她的嘴唇只微微動着,身子卻像殭屍一般定住。
皇甫澤道:「妖女,省省力氣吧,翁神醫可是全江湖最懂點穴的高手。你妄想輕易解開穴道,還是乖乖地待着吧。」
翁玉針道:「沒錯,不過我翁玉針平生只救人不殺人,不像你一樣殺人成性。我以銀針點你麻穴,兩個時辰以後自會解開。」
突然,翁玉針指着那隻雄鴛鴦大驚道:「皇甫少主,你看!」
皇甫澤大吃一驚,只見那隻雄鴛鴦竟開始流起了眼淚,悽慘景象惹人心寒。
翁玉針提醒道:「皇甫少主,鴛鴦既已流淚,何不趁此良機收集它的淚水呢?」
皇甫澤激動道:「對啊,我差點給忘了。三天了,我終於等來這一刻。」
說完,他拿起真空瓶來收集它滴落的淚水。一滴,兩滴,三滴,...,沒多久,竟裝了大半瓶。
之後,那隻雄鴛鴦突然振翅於空,又突然像一枝箭筆直地落下。
它與雌鴛鴦一起葬身殆命,雌鴛鴦死於非命,雄鴛鴦自然不會獨活,定以死殉情。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先人曾傳說鴛鴦一旦結為伴侶配偶,便會陪伴終生,即使一方不幸死亡,另一方也不再尋覓新的配偶,而是孤獨淒涼地度過餘生。」
皇甫澤想起翁玉針當日說的話,心裏甚是感動,熱淚盈眶。
鴛鴦淚終於收集到了,可是,他的心還是久久不能平靜。
****究竟有何魔力?能超乎於生死之外。鴛鴦尚且如此,那麼人呢?
飽嘗七情六慾的人,是否也能像這一對鴛鴦一樣呢?皇甫澤現在無法理解,也許,在將來的日子裏,自己的親身經歷會告訴他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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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費了八天時日,七情六慾斷腸草和鴛鴦淚總算採集到手了。現在,皇甫澤唯獨差一塊千年雞血石了。
離開了北孤山,他和翁玉針不得不分道揚鑣了。
他將七情六慾斷腸草和那瓶鴛鴦淚悉數交給翁玉針針妥善保管,約定三日後兩人在倉州的萬福客棧會合。
他則打算孤身一人潛入青城派,明則為了拜訪解千岩解大師,暗則為了揪出潛伏在青城的千屠門餘黨。
此次任重道遠,皇甫澤不僅是為書瓷的性命而戰,更是為慕凌雲臨終前的囑命而博。
青城派坐落於益州都江堰九大勝跡之一的青城山,背靠岷山雪嶺,面向川西平原。
皇甫澤一路快馬加鞭,終在正午時分趕到了青城派。
雖說是來拜訪解大師,但他不打算這般明目張胆,以免打草驚蛇。
他決定混入青城弟子之中,一面悄悄調查青城奸細,一面打探解大師的消息,這樣豈不兩全其美,況且又能夠全身而退?
見正門有眾多青城弟子把守,他只好偷偷繞到後門。
後門有一片小竹林,他在竹林里很快尋了一處隱秘之地,且用冰蟬劍挖了一個深坑。
然後,他再將包袱小心翼翼地放了進去,再扒來黃土和石頭埋住坑。
他想了想,又在一旁的竹子上劃了一道十字形痕跡,以此作為記號。
他鑽出了竹林,靠近圍牆。見四周無人後,便展開身法,使輕功越牆而入。
落定腳跟後,皇甫澤驚訝地發現眼前是一個雅致園子,不遠處還有一座假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