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闖大羅:第1章 養蠱地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薄薄的霧靄遊蕩在山溪邊,如迷失方向的幽魂,迷濛而孤寂。

    鏘…鏘…鏘…

    陣陣刀石摩擦得輕響,打破了山溪的孤冷,使得四周平添添了幾分肅然與殺機。

    河邊,只見一位少年盤坐,手前後來回移動,鏘鏘的磨刀聲正來源於此。

    刀不過尺余,單面開刃,樣式普通,磨石長形黝黑,但所剩無幾,可見用時之多。刀與條石皆平平無奇,刀聲卻沁人骨髓。

    少年是如此的專注,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目中更無他物,仿佛整個身心都陷入磨刀之中,沒有什麼可以將他打擾。可隨着山靄越發濃厚冷冽,刀聲清涼發寒,他的眼睛愈發明亮,朗如星,深如夜,寒如刀!

    嘎嘣!

    刀刃重重划過條石,一聲脆響,條石從中斷裂,少年陡然停下,剎那間,他整個人鮮活起來,神采奕奕,可很快這份鮮活被冰涼替代。

    少年握着刀,拇指划過刀身,輕柔緩慢,宛如撫摸着稀世珍寶,神色卻愈發嚴肅與冷然。當他來回撫拭幾遍刀身後,嘴角緩緩咧出笑容,輕聲自語道:「秀秀,你不要着急,不要先走,放心吧,我會讓他們都下來陪你……」

    少年喃喃自語,一字一頓,臉龐帶笑,可語氣中的冰冷怨毒,幾使人汗毛倒豎。月華悠悠,山靄涼涼,刀刃寒寒,反射的光芒使得少年的牙齒在朦朧中,仿佛變成擇人慾噬的獠牙。

    同時少年用刀背輕磕着自己的眉心,任由霧靄將其吞沒,一片迷濛孤寂中,傳來更加冷幽的聲音:「都會來的,他們都會來的!」

    山霧冷,刀聲涼,人心寒。

    ……

    嘶咬聲,奔襲聲,打鬥聲響徹整個山坳,烈焰灼灼,點燃了草木與地上的屍首,四周散發着難以想像的焦臭味。但沒有人在意,所有人都赤紅着雙眼,扭曲着表情,伸長着雙臂,瘋了般向中央的少年撲咬而去。

    他,正是之前那磨刀少年。

    「呵,毫無章法的血線屍!」

    面對來勢洶洶的襲擊者,少年仍然面無表情,唯有眼底閃爍着悲哀。這些人已不算是人,血線蟲佔據了他們的身體,只剩空殼與可憐的本能。

    在這該死的養蠱地,他們被稱之為血線屍。

    三年來,少年見了太多太多,殺了也太多太多,早就麻木了。

    「殺!」

    低吼從少年口中逼出,頓時刀光熠熠,揮轉騰挪間,撲向他的血線屍皆被斬殺,四肢散落,卻無一絲鮮血滴落,甚是詭異。

    「不可能!」

    少年的輕描淡寫讓位於血線屍之後光頭大漢膽戰心驚又憤怒不已。他沒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聚集的百餘血線屍竟如此不堪一擊,還沒等他恢復傷勢,便盡數被斬殺。

    而造成這一切的,僅僅那持刀而立的少年,還是他以前瞧不起的少年。

    少年他再熟悉不過,拿冷漠地表情,壓抑不住的瘋狂怨念,即便兩年沒見,他依然記得一清二楚。

    可越是熟悉,他越是憤怒。

    他怎麼可能比我強,我融合血線蟲,沒有淪為行屍走肉,我半隻腳已經脫離這該死的養蠱地,成為上仙的道兵之一,他怎麼可能比我強,怎麼敢比我強?

    壯漢心裏怒吼,恨不得將少年碎屍萬段,但此時他左手粉碎,身上俱是刀傷,即便他那已融合了血線蟲的體魄,也無法阻止疼痛的蔓延。

    「不可能,不可能!」大漢再也忍不住,歇斯底里地咆哮起來,他雙眼惡狠狠盯着少年,似要將其生吞活剝。「我吃了肉靈芝,我融合了血線蟲,羅藝,你不可能強過我,不可能!」

    少年沒有任何回應,只是冷漠地看着壯漢,眼裏滿是無視!

    他知道只有這樣,壯漢才會更受折磨。果不其然,壯漢被少年那無視的眼神深深刺激到了,不斷發出陣陣刺耳的尖叫。

    這正是少年想要的,唯有如此,才能稍稍緩解心頭之恨!

    「今夜,很長,老方啊,我們可要好好敘敘舊!十八爺當初交給我們的手段,咱倆好好比劃比劃。」

    少年來到壯漢面前,語調輕鬆,可在壯漢耳中,有如厲鬼的呢喃,尚未有念想,他便感覺自己的頭髮被用力抓起,如三年前,被自己抓起頭髮,拉入山洞的小女孩!

    ……

    呼呼…呼呼…呼呼…

    沉重急促的呼吸聲打破了山林寧靜,格外刺耳,樹影重重間,一道人影踉蹌奔跑,如水的月光穿破樹影,更顯得那跌跌撞撞的身影形狼狽不堪。

    這是個滿身血污的人。

    他披頭散髮,面色枯槁,蒼白無血,雙眼迷茫無神,嘴唇乾裂,宛若重傷垂死。可最恐怖的是,自他脖頸下的皮膚不斷有如蚯蚓狀得凸起,散發着微微紅光,在夜裏極為亮眼。

    「到……哪兒了!」

    月華明亮氤氳,卻無法將山林的黑暗驅散,四周落葉腐敗與身上的血腥氣息混合的味道讓趙胥內心一直處於緊繃狀態。他用力甩了甩自己昏沉的腦袋,看了四周,臉上露出陣陣苦笑。

    他迷路了,作為深諳捕獲之道的老獵人,自然明白迷失於山林的可怕,更何況這還是養蠱地的山林。


    「一切都是定數啊。」

    趙胥重重喘着粗氣,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逃了多久,萎靡的精神使他無比疲憊,身體的累累傷痕,更使他幾欲昏厥,但他不敢停下,只要一停,被他用毒藥壓制於脖頸下的血線蟲必將突圍,從此他要麼淪為血線屍,要麼成為頓頓啃血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道兵。

    這兩樣都不是他所求,對生的強烈渴求逼迫着他只能前進。

    跑,不能停歇。逃,倉皇不顧。

    自己還沒歸鄉,還沒完成自己以前許下的承諾,不能死,更不能成為血線屍或者道兵。

    趙胥咬緊牙關,扯開從懷中拿出的小瓶,硬生灌下,原本翻滾不休的皮膚漸漸恢復平靜,趁此機會,他的速度再提三分,往前奔去。他期盼着在不遠的前方,有着生路。

    嘭!

    可他還沒跑上幾步,腳下一軟,整個人重重摔在地上,大口紅的扎眼的鮮血從口中溢出。

    「還是失敗了啊!」

    趙胥吃力地撐起自己,斜靠在樹幹上,凝視着自己顫抖不已的雙手與翻滾不休的皮膚,不知為何笑了起來。

    他又害怕又期盼的那刻終於在此時來臨。

    人很多時候總是那麼奇怪。

    之前身體尚能堅持時,腦子卻不大清醒,現在身體羸弱不堪,再無力氣,腦子卻清醒的令人髮指。曾經的過往如倒敘般穿插在人的內心裏,一遍一遍,永不停歇。

    他想起以前在山裏自由馳騁的日子,想起在逃亡路上,與諸兄弟渡過那段艱苦卻相互依靠的快活歲月,想起自己深陷這片養蠱地的彷徨,更想起天人一怒,雷霆萬鈞,自己所敬仰的大哥灰飛煙滅時得絕望。

    但想着想着,很多事都慢慢消散,最後出現在他眼前是兩個孩童,一男一女,女童清秀可愛,笑容靨靨,男童陽光堅毅,目光炯炯。

    「秀秀!小藝!」

    趙胥無意識的呢喃着,這該死的感覺將他以往深深埋葬的記憶全都翻了出來,清晰得讓他害怕。

    秀秀是大哥的女兒,活潑可愛,是他們的開心果,小藝雖是路邊救下的孤兒,但懂事聽話,勤勞肯干,大家對其都給予厚望,所有人對其都傾囊傳授。那時候,一切都如此美好,可惜地龍翻身,天地變色,他們被所謂的上仙擄至此地,成為他們的樣品。

    該死的養蠱地毀了一切!

    嘎嘣!

    前方響起一串清脆的腳步聲,隨之還有銳如刀,冷如冰的殺氣與陣陣瘋狂怨念洶湧而來,溢滿四周。

    趙胥莫名打了個寒顫,下意識朝腳步聲處望去。

    來人趙胥很熟悉。依舊稚嫩的面容,微抿的嘴唇,一點沒變,只不過原本雙炯炯若日月的雙眼被仇恨與瘋狂浸染,看得讓他心疼。

    好好的陽光少年,現在成了人見人怕的瘋子。該死的養蠱地!

    「小藝,你來了啊。」趙胥吃力地打着招呼,想要擠出和煦的笑容,可他傷勢太重了,笑容丑不堪言。

    少年不合身的破爛衣衫被林風吹拂,發出陣陣脆響,他持刀而立,卻沒發一言,也沒別的動作,只是靜靜地望着趙胥,陌生而冷淡。

    少年如此模樣更讓趙胥心如刀割,眼淚混着鮮血從眼角滑落,他絲毫沒有為自己生命的流失而感到害怕,只是愣愣地望着少年和他手中的解牛刀,內心的記憶又開始翻滾,言語也變得更加細碎雜亂。

    「兩年前我就該死了,但我貪生怕死,怕十八爺,怕修士,怕血線蟲,怕養蠱地。我逃了,逃了整整兩年,躲了整整兩年,可還是沒逃得開,躲得了!」

    說話間,即便皮膚下如蚯蚓般翻滾的東西已經突破脖頸,蔓延向頭顱,使得自己全身紅的發亮,趙胥也未在意。他只凝視着羅藝,聲音變得更加虛弱而飄渺:「死在你手中,是我最好的結局,你是時候為秀秀報仇了!當年為了活命,我們對秀秀做出那樣的事,真該魂飛魄散,不得歸入祖陵……」

    聞言,少年眼神微動。

    「你放心,我死後不會閉上眼睛,到時候啊,小藝,你一定要割掉我的眼皮,把我的頭插在十八爺的槍上,掛在秀秀的墓前,用我這雙眼珠子,向你們謝罪。」

    「我沒臉見十八爺,更沒臉見秀秀!到時候,你幫我告訴她,她趙叔是個沒名沒姓的孬種!哈哈,孬種,咳咳,趙三兒,你丫的真是個……孬種。」趙胥笑着,越來越大聲,以至於咳嗽起來,可他的聲音卻愈發洪亮,「十八爺唉,趙三兒錯了啊,咱不該想着委屈求全,這養蠱地他娘的就是個人間地獄,咱真箇錯了啊!」

    聲音無比悽厲,宛如夜梟,震響山林。

    早在三年前被注入血線蟲後,趙胥因怕死逃命的同時,也開始不斷配伍藥物,想着即便不能毒死血線蟲,也要能夠毒死自己。

    趙胥做到了,毒藥將他毒殺,使得他沒有淪為血線屍,更沒有成為道兵。他死的很徹底,也死的面目全非。

    少年靜靜地望着趙胥那烏青腐爛的屍首,不言不語,直到天蒙蒙亮,才扛起趙胥,往山林深處而去,背影悲傷而淒涼。

    「三叔,你好好歇息,都結束了,結束了。」山風中,傳來少年的話語,少了幾分冷漠,多了幾分釋懷。

    …………

    百丈絕壁,俯視山林,原本此地應有的霧氣皆被無數纏繞扭曲的血線替代,格外詭異。仔細看來,道道血線上不斷浮現出一個細小的人面,他們密密麻麻排列在一起,每一張都各不相同,或憤怒,或痛苦,或平靜,仿佛百態終生。

    無數血線下,一位書生臨崖盤膝而坐,他面容清癯,氣息若有若無,天靈處一道粗大的血線透入其中,扭動間頗為瘮人。

    恰在趙胥身亡的那刻,血線上紅光灼灼,突然,書生原本緊閉的雙眼不由流下淚來。

    「十八爺走了,三兒也走了,兄弟們都走了,看來這片養蠱地也該終結了。」

    輕微的哭泣聲在書生身外響起,同時一抹紅影從他嘴角遁出搖曳,朝着遠方激射,很快消失了蹤影……

    (本章完)



第1章 養蠱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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