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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塵記

第二卷 讀書人 四十 一路波折起又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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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塵記:第二卷 讀書人 四十 一路波折起又伏

    「呔,小子,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要想從此過……」

    七八個大漢手持利刃虎視眈眈地站在大路中央,看得莊游扶額苦笑,這北地民風剽悍不假,可這劫匪也太多點了吧,這一路,都打發好幾撥了,上一撥人,瘦骨嶙峋還有幾個老頭,莊游還給了他們些銀兩,誰知那群人竟然貪得無厭,非要莊遊動手才屁滾尿流地逃走。伏魔府 www.fumofu.com

    正準備用幾道劍氣嚇唬面前這群人時,樹林間一道白光閃過,幾個漢子立馬到底哭爹喊娘,一個身影出現,是個背着竹簍書生模樣的人,

    此人與莊游年歲相仿,方臉寬額,濃眉大眼,模樣周正,一身浩氣,是個修為不俗的讀書人。

    走近一看,那人打量莊游一會,抱拳笑道:「小哥竟有修為在身,是在下唐突了。」

    莊游修為不高,但極為內斂渾厚,一般人看不出他的修為,此人竟一眼看出自己修為,倒也不尋常,莊遊行禮道:「在下莊游,不知兄台如何稱呼?」

    「我叫嚴易學,哦,等會啊。」

    嚴易學走到劫匪前,呵斥了幾句扔下些銀兩,打發走他們,莊游沒想到此人也是如此性子,頗好奇地看着嚴易學。

    「這些人西北口音,現在那邊旱災嚴重,災民外逃,不少都成了流匪,也是可憐人啊!」嚴易學為自己的行為解釋着,而莊游連連稱讚,說得對方頗為受用。

    此番事罷,這嚴易學卻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道:「莊游,我剛剛所有錢財都施捨出去,也好幾天沒吃東西了,你能不能……」

    一見此景,莊游便掀開車簾詢問齊先生,得到首肯後,便拿些乾糧來給了嚴易學。

    嚴易學是個性子直爽的人,也沒客氣,便吃起乾糧來,莊游見狀,便準備繼續啟程了。

    這邊嚴易學也不嫌地髒,坐着吃東西時,嚼着嚼着,突然皺起眉頭,似乎有些不對勁,這一不對勁他東西都不吃了,想着想着,他臉色大變,猛地站起,直奔東方。

    「喂,喂!」

    後面傳來嚴易學的聲音,莊游輕拉韁繩,停了下來,塵土飛揚中,嚴易學喘着粗氣,看着馬車上不解的莊游,道:「乖乖,你這車子跑得也忒快了……」

    隨即他端詳着莊游,道:「你是白鹿學院乙子科的莊游嗎?「

    「你怎麼知道?」

    「哈!原來你在這裏,我說怎麼找不到你!「嚴易學手舞足蹈,激動地背上的竹簍都要散架了。

    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的傢伙,莊游一臉懵,嚴易學從懷中掏出一本小冊子,嘩啦一翻,指着書上念道:「莊游,白鹿學院乙子科,精通拳法劍法,真氣霸道猛烈,渾厚無比,鹿角爭逐蟬聯榜首………將進酒五十二列席!「

    嚴易學讀得起勁,一口氣讀完,便指着莊游叫道:「我跑到白鹿學院找你,結果那邊說你下山不在,竟然在這碰見你,真是天意啊!「

    浩氣震盪,嚴易學嚴陣以待,道:「某要挑戰你!「

    哎?欸?噯?等等,莊游現在有點亂,不,是非常亂,他盯着眼前突然亢奮戰意盎然的傢伙,連連擺手道:「噔噔,什麼將進酒五十二的,你說啥呢?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

    嚴易學這邊已經蓄勢待發,然而看着莊游一頭霧水的模樣,看來是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便喊道:「我本來就對前面的五十一個人不服,所有人一直叫我五十二郎,簡直是奇恥大辱,現在連五十二郎都沒得做了,你到底是何方神聖?「

    莊游依稀記得當初在葬劍坡小胖子金拱門跟自己提到過將進酒,這是修行界的一個榜單,將進酒,少年誰不願,杯中酒莫停,自古至今,只有百人能入榜,二十歲以下,六境以內,入者,天驕也。而當時遇到的花紅妝便是其中之一,現在怎麼扯到我了?

    這邊嚴易學湊近,把小冊子對着莊游,莊游看見上面真的有自己的名字,連自己出自青板鎮都寫到了。

    「你這傢伙以前從沒聽說過,突然一下子就上了榜,還直接就排名五十二,包括我在內有誰服啊?不行,我要跟你打一架,快點!「

    連忙勸阻眼前紅着臉像頭鬥牛的嚴易學,莊游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突然身後傳來一聲咳嗽,「因為你下山了。」

    莊游接過小冊子,發現上面對於自己的記載沒有多少,首次下山完成任務的事情也沒有收錄,下山是何意?

    難道指的這次下山,這高人說話真的讓人恨得牙痒痒!

    莊游是個溫厚性子,跟嚴易學推心置腹地談論一番,嚴易學興許是想到先前才吃了人家的東西,氣勢也就弱了下來,摸摸腦袋道:「你連自己上了榜都不知道?」

    莊游苦笑,攤開手,自己整日不是讀書就是修煉,從未打聽過山外之事,也算是一種孤陋寡聞了。

    嚴易學是個厚道人,當下也不提打架了,自己是讀書人,老說大家着實傷了體面,應該叫切磋嘛。

    一路上齊先生的咳嗽聲不斷,莊游便無心耽擱,當下與嚴易學約定此事以後再論,嚴易學不情不願,總想先試試莊游深淺,誰知馬車裏一聲冷哼,自己宛如墜入冰窖般僵硬無措,知曉高人在此,便不再造次,跟莊游好一陣絮叨才走了。

    耽擱一陣功夫,莊游一路風塵,路過太安城時,齊先生說要入城見一位故人。

    太安城位於大秦東南,受越涼影響,有着南人的婉約秀麗,入了城,莊游便按照齊先生的指示來到一處地方,還未靠近,沁人心脾的花香便直入肺腑,讓人沉醉,此處在太安城中頗為偏僻,銀帶似的河上一座石橋,過了橋,行駛至林深處,來到一處院落前,到處是或素雅,或艷麗的花卉草木,卻不顯俗套,錯落有致,蔓延到視線所不能及。

    但現在是秋天,沒有枯藤老樹昏鴉的肅殺,卻是眼前一番綺麗生機,着實不尋常。

    而齊先生,竟然下了車。

    莊游想去扶,齊東來擺擺手,他的臉色紅潤,竟不似早先蒼白枯瘦,莊游便立於一旁,聽從先生吩咐,敲響了院子的大門。

    空闊的聲音傳來,四周的花卉似乎活過來一般,讓莊游感覺自己被注視。

    「你還敢過來!」

    人未到聲先來,如刀的話語卻不掩風情,柴扉大開,一個身着布裙不施粉黛的婦人卻讓莊游移不開眼,妖姬臉似花含露,婀娜身姿讓莊游愣了許久,看着夫人玩味的笑容才回過神,低下頭不敢說話。

    「你這徒弟倒是害羞,跟你這個憊懶性子不同。」

    齊東來笑笑,道:「徒弟談不上,是我的一個學生而已。小蘭,我們有十年不見了吧。」

    「你還敢說!」夫人叉腰,「老娘早就說過,跟你再也不是朋友,日後相見,必然要你狗命,今日你還敢送上門來,我修身養性多年未嘗人肉,剛好有個小哥給我開開葷。」

    看着兇狠的眼神莊游有點怕了,後退兩步,站在先生身前,盯着婦人,而齊東來不在意地拍拍他肩膀,走過來道:「不勞你費心了,我活不長了。」

    婦人這才仔細看了齊東來,不由大驚失色:「你金丹怎麼碎了?神魂不固,生機外泄,這是為何?」

    「還不是當年之事。」

    婦人驚愕許久,嚴肅的臉色緩和許多,嘆了口氣,道:「罷了,進來說話吧。」

    進了玲瓏小巧的木屋,裏面更是香氣撲鼻,不是尋常的脂粉,而是蘭花的味道。


    「叫蘭婆婆。」齊東來笑着對莊游道,莊游還未反應過來,婦人跳腳大罵:「你才婆婆呢,你全家都是婆婆,小子,你叫我什麼?」

    渾圓的眸子裏滿是赤裸裸的威脅,溫厚老實如莊游也知道明哲保身,恭敬道:「蘭姐姐好。」

    「哎,這才乖嘛!給你嘗嘗我新制的花茶」所謂的蘭姐姐去倒茶時,齊東來小聲在莊游耳畔道:「幾百年的老傢伙了還叫姐姐,你小子表面老實。」

    幾百年?莊游不解此話,而那邊蘭姐已經端來了茶,莊游連忙起身,接過盤子,先給齊東來敬茶,然後才端起自己的,深深一嗅,那茶香混着花香,讓人顧不得燙就下口。

    而這邊齊東來與蘭姐已經談了起來,莊游在一旁取出函授玉章讀了起來。

    談了許久,齊東來正聲道:「我要去看看她。」蘭姐看着眼前不再如當年意氣風發的男人,嘆了口氣。

    齊東來叫來莊游,說同他去個地方,要借他真氣,莊游想起早先大師兄等人對抗徐有離時,先生曾借用自己真氣。

    蘭姐院後是座高山,在太安城外,齊東來扶着莊游肩膀,一路向山上走去。

    一路上莊游感到一身真氣不斷被抽離,卻沒有傷了經脈,很溫和的方式,而齊東來的臉色也越來越好,枯黃髮色都黑亮了,佝僂的身子挺拔,竟是個玉樹臨風的翩翩佳公子般的人物。

    一直到山頂,莊游真氣耗盡沒了力氣,齊東來便讓他在這等着,大步向前走去,那期待的甚至有些惶恐的面容是莊游從未在先生臉上看到過的,無論是泰山壓頂還是生死之間,先生都是雲淡風輕的調侃,從未在意,到底是什麼讓先生如此動容?

    先生沒走多遠,來到一座墓前,墳塋上長了幾株小巧的碧玉般的竹子,四周也是大片竹林,齊東來佇立良久,沒有說話,許久,才伸出手撫摸石碑,很溫柔。

    終於開口,多年的思念也好,悔恨也罷,齊東來坐了下來,嘴裏不停地說着,莊游坐在遠處,默默看着書,心裏卻在想墳墓里埋着什麼人?看這四圍景色美不勝收,他不免生出一番感慨,這裏確實是個好地方。

    這一等,就是一夜,而在莊游睡去的時刻里,齊東來沒有說話,而是痴痴地看着天邊的月亮,再過一段時間就是月圓了,自己應該還能看到,只是明年明月何處望?、

    「這些年我很想你,不是因為寂寞,而是想你的時候很孤獨。說起來當初如果我沒有一意孤行的話,或許一切不會如此,早些年想如果當年我能再強一些,會不會不同,現在想來還是太年輕。金口神算曾說我這一生修行天賦無雙,命運卻多坎坷,尤其是不該貪心,現在才懂他的話。總想修行之路上陪着你,是我貪心了。我現在苟活着,還是想爭一口氣,你肯定不想我這麼做,可惜每次我都沒讓讓你,這次是最後一次了。」

    這輩子修行,修的是何?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衍萬物,然後呢?萬物不如你。,這修行還不如不修。

    拍拍塵土,站了起來,天邊微明,柔和的光輝灑落在冰冷的石碑上,齊東來抬起頭,閉上了眼睛,許久,才低下頭,睜開眼,世間一切都已朦朧。

    「先生。」看着走來的齊東來,莊游站了起來,齊東來已經回到先前蒼白虛弱的模樣,莊游扶住他,道:「我真氣已復,先生你要不再取些。」

    齊東來搖搖頭,道:「背我下山吧。」

    背上的重量很輕,幾乎是沒有分量,但莊游的腳步很沉重。

    與蘭姐告別,按照先生的要求直奔東方,不要停留。

    赤雲跑得飛快,蹄下生風,過路的行人只是感到狂風席捲,連馬車影子都看不見,這一奔,就是三天天,中間只有短暫的休息,終於過了大秦東南的邊界,進了越涼。

    入了越涼,速度就放緩些,一路上的風景也不同於北地,空氣都濕潤了不少,河流蜿蜒,青磚白瓦,屋角翹起,小巷深處的藏青色牆沿一直蔓延到天際。撐着油紙傘的人們的話語在煙雨中也是玉珠落盤,所有遊人在這氤氳着水鄉霧氣的城裏,都有了一份屬於自己的思緒。

    路過衡水時,莊游看見一座極為氣派的府邸,大得沒有邊,這應該就是金府了,小胖子就住在這裏。

    沒有功夫進去敘舊,況且人家也不一定就記得你,莊游不是個妄自菲薄的人,更不是個心比天高的人。

    然而就在車子行駛在石路上時,一旁河水突然暴射出一道人影,直攻車廂,莊游反應何等快,劍指一捏,無數劍氣襲來,刺客沒有與劍氣正面交鋒,在空中一個翻身就攻向莊游,而莊游的一拳已經打來,等此刻察覺拳勢浩大已經晚了,只一拳,這個此刻就已經砸在地上沒了動靜。

    莊游下車,準備探探刺客,誰知水中接連竄出黑袍刺客,直射車廂,根本不管莊游和地上生死不知的傢伙。莊游要是現在還不知道對方的目標就是先生那就可以一頭撞死了。

    手中出現一張符,迅速點燃,莊游的的在空中淡去,一瞬間就來到車廂上,手握歸墟,一劍戰八方,白色劍光直逼四個刺客。

    此符正是莊游最近才掌握的鵲橋引路,只是書中此符能一瞬千萬里,而莊游只有十丈不到,不過管用就行。

    黑袍刺客們對視一眼,便直接沖向莊游,看來他們知道不解決這個傢伙時甭想進入車廂了。戰鬥立刻開始,莊游被圍攻卻不慌不亂,一柄長劍舞得滴水不漏,既然時護送先生,自己怎麼可以食言?

    在擊落數枚暗器後,莊游劍尖輕點,如毒蛇吐信戳在刺客身上,一連數下,四個刺客便倒在血泊中。

    然而事情還沒完,四周房檐上又站滿了刺客,莊游深吸一口氣,喝道:「你們是誰派來的,有何意圖?」

    沒有人回答,空氣中死一般的寂靜,地上滿是行人奔逃踩踏的紙傘,雨勢漸大,不斷從歸墟上低落。

    沒有任何預兆,戰鬥再次開啟,莊游不知道來者目的,但肯定不善,手中沒有一點留情,劍劍直指要害,而黑袍刺客們卻悍不畏死地衝來,倒在血泊中的刺客被踩着身子,空氣中充斥着腥甜的血味。

    刺客們大多通脈境,還有不少通體境,莊游雖不懼,但好漢架不住群狼,身上也傷口滿布,尤其時對手的武器和暗器淬滿了毒,莊游感覺真氣滯緩神思不清,一咬舌頭滿嘴血腥,強壓傷勢清醒過來。

    車廂里齊先生沒有動靜,而莊游也不指望先生如何,他已經如此虛弱。莊游想要突圍,但面前全是黑袍緊衫,沒有空擋和機會。

    衝鋒了幾次,刺客們雖然又在莊游身上留下數道傷口,但莊游靠着符籙身形極快,刺客們還是不能進入馬車一丈以內!

    一時間雙方對峙起來,然而空中一聲破空聲,一支通紅箭矢射來,直入莊游左肩鮮血淋漓,而莊游一退再退直到貼在車轅才停了下來,巨大的衝擊讓他半邊身子都麻了,而他也看見的射箭的人,就在河對面屋頂上的紅袍人。

    莊游已經猜出這些刺客是什麼人了,身穿紅袍的刺客,只有越涼花家了。

    花紅令出,人鬼皆伏,花家的刺客,是所有人身後的影子。而紅袍的刺客,才是花家的精英。

    莊游幾年前與花紅妝有些過節,但眼前這些人是衝着齊先生來的,莊游一劍斬斷箭矢,留着箭頭在肩頭,向前走了幾步,毫不退縮。

    而屋頂上的紅袍刺客再次彎弓搭箭,氣機鎖定莊游,莊游感到自己無論如何都無法躲避,好強的氣機牽引!

    然而空中一道刀光閃過,紅袍刺客的手掉了下來,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下一刻自己就看到了不同的景象,原來他的頭已經飛在空中了。

    一個人站在屋頂上,莊游定睛一看,這不是金拱門身邊的護衛阿五嗎?

    「小莊子!」拖長的腔調聽得莊游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一個肉球樣的東西,哦不,是人,拔山倒樹而來,在他前面數位護衛擊飛刺客清空道路。

    「金拱門?」莊游看着肉球不確定地說道,這一下說的金拱門傷心了,「這才幾天不見,你就忘了我嗎?簡直就是負心漢吶~~」

    莊游感覺流了不少血的自己又要吐血了,看着胖了好幾圈的金拱門,道:「你怎麼又胖了?」

    金拱門摸着肚子,大叫道:「我這不叫胖叫壯知不知道,你會不會說話啊?喂喂餵……」

    莊游兩眼一黑,倒了下來,眼裏滿是金拱門的焦急神態。

    阿七扶着莊游,看向了金拱門,「少爺,這些刺客?」

    「通通給我宰了,敢在金家跟前傷我朋友,簡直活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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