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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他說出這一句的時候，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包括「裁判」董清明在內。

    這個時候居然要求換槍，這不是等於打他們海軍陸戰隊的臉麼？

    要知道，自從進入晴耕雨讀之後，這二位超級兵王的臉上，自始自終也沒有出現任何畏懼之色。甚至在聽到擊中火雞的是「西南槍王」李進發的弟子，與他們將出同門的時候，臉上流露出來的也只是歡喜之情，而且暗含着一較高下的興奮之色。

    所以，他們二人在答應比試之後，雖說沒有隨身帶着常用的槍，卻連眉頭也沒皺一下，那意思再簡單不過。不就是比試槍法麼？隨便來一桿槍就行！

    可是，這才只是一輪試射過去，他們的心態就已經發了的徹底的扭轉。

    一個，默然不語，而另一個呢，不停地看着手中的槍。

    這說明什麼？

    說明自視清高、從未發過愁的他們，已經開始意識到，他們的「宗主」張忠良的提醒多麼有預見性。李進發之才，不在張忠良之下，而且這人生性恬淡，如此專注地教授學生，所以這幾個人已然盡得真傳，甚至還有可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要知道，他們的上一輩，也就是張忠良和李進發，不分你我，共享「雙冠」之稱。可是，自古以來，冠軍只有一個，有誰願意與別人共享這「天下第一」的名頭啊。說白了心裏還是有些不樂意的，只是二人是過命的交情，也就不再計較而已。

    不過，上一代打個平手，這一代就不能再是平手了，總得分出個高下來。也正是如此，雙方說是簡單切磋，骨子裏卻都較着勁兒呢。

    尤其是老連長和老班長，本來沒把此次西京之行當回事兒，可是來了才知道，這兒竟然是李進發的故鄉。難怪火雞三下五除二的就被拿下了，而且是兩度被生擒，這簡直是海軍陸戰隊蛙人分隊的恥辱，要是消息傳回海軍陸戰隊去，肯定被人笑掉大牙。張忠良要是了解了內情，非把他們這兩個做師父和師兄的吊起來打不可。

    所以，再堅強的人，哪怕經過再殘酷慘烈的訓練與實戰，仍然會有弱點的。堅決不能輸，只能贏，這種「來之能戰，戰之能勝」的自信，是他們的優點，也是他們的缺點，說得直白一點兒，就是贏得起輸不起嘛。

    這會兒，他們由「雲淡風輕」變成了「很不淡定」，就是最好的說明。

    要說唐卡還真是夠直白，直接就把這個「坎兒」給說了出來。相對於一下子戳到了他們心裏最痛的地方，這要是換了別人，非急了不可。

    但他是唐卡，老連長和老班長不傻，一眼就看出了他才是這個大院裏最有統治力也最具實權的人。所以，對他怎麼也得客氣一些。更何況，剛才暴龍和青蛇等人非拉着他一塊兒照相，說明他即將成為李進發代傳師弟也就是張忠良師弟，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既然是板上釘釘，那就是說，他現在輩份極高，是老連長的師叔，差了一輩兒，老班長的師爺，差了兩輩兒。朝輩份這麼高的人呲牙，那不是找死麼？傳出去也不好看，還得落得個欺師滅祖的罪名。因此，還是能忍一時就忍一時吧。

    在經歷一番激烈的心理鬥爭之後，老連長和老班長依然保持着沉默，但是從老班長不斷將手裏的槍翻來覆去看個不停的動作就能看出來，他們兩個特別是老班長還真是想換槍。

    既然是高手對決，那麼細節就非常重要，一絲一毫的細微之處都有可能影響到比賽的最終結果。就像當年李進發和張忠良對決時，旁邊充當障礙物的廢舊坦克的炮台有個不起眼的鏍釘鬆了一下，但就是這一小下，整個炮台砸了下來，眼見就要將張忠良拍個正着，幸好李進發奮不顧身地將張忠良推開，自己身負重傷，這才成就了一段流傳數十年的「雙冠王」經典傳奇。

    同樣的，如果他們不把手裏的槍換成比較稱手的槍，與蝎虎和靈豹手拿「量身訂做」的大狙相比，硬件就差了一大截。本來手藝就是兩兄弟傳的，水平絕對是伯仲之間，可這硬件要是有差距，那可就沒法比了。

    當然，這既是他們想換槍的要義所在，也是他們沉默不語的核心因素。道理都好說，大家都懂。可是，說什麼槍都行，只要能打出響兒來，這可是他倆自己早前親口說的原話，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都是一等一的頂級高手、戰鬥英雄，說話不算話可不行。

    這也從另一個角度說明，月滿則虧。做人，不管在哪個方面，都得踏踏實實，低調再低調。但凡想吹一句牛，或者有意展現一下自己的牛氣，必須要用無數個充滿悔恨與自我顛覆的「假話」或其他需要傳出代價的東西來還。

    莫裝逼，裝逼被雷劈。

    與其這樣，還不如一開始就踏踏實實、一句假話和吹牛的話都不說，省得最後變成自己給自己控坑，還得逼着自己往裏跳的慘劇。

    見老連長和老班長沉默不語，圍觀的人們都些坐不住了，紛紛開始小聲議論起來。

    「哎！你說這二人可都有輩份的啊，一個是火雞的師父，還有一個是火雞的大弟兄，那可是最頂級精英中的精英。不過，要說這槍法，也不是特別牛逼嘛！」

    「嗯！這也不一樣，他們也可能是確實不適應這種新拿出來的槍，所以才偏得比較多！」

    「別說了！你說說看，以前咱們和暴龍他們在一塊兒，也沒覺得他們有多厲害。可是，今天這麼靜下來一看，他們還真是了不起，能把海軍陸戰隊蛙人分隊的現役隊員一槍給打啞巴了。估計放眼咱們西京，甚至整個西康省，也就只有他們幾個了吧？」

    「哪兒還只西康，咱們西南地區，不都是奉西南槍王為尊麼？再說了，咱們李進發可是全國雙冠王，就算是和張忠良並列，那也是全國之王，知道麼？」

    唐卡這時特意看了老連長和老班長一眼，發現他們臉上都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憤之色。很顯然，他們這二人的聽力不在自己之下，剛才隊員們的議論，他們已經無一例外地聽到了，之所以沒有發作出來，只是因為自己站在他們的面前而已。

    驀然的，唐卡轉過身，狠狠地瞪了一眼這些在別人身後嚼舌頭的隊員們。

    這些人還真是很少見他瞪眼，當時都被嚇得不輕，紛紛出聲提醒：「別說了，唐總生氣了，這是埋怨咱們不懂禮數呢。趕緊閉嘴，能在這兒好好看，已經是千幸了。回頭唐總認定咱們不夠成熟，連看都不給看，還以此把咱們踢出聯合戰隊，那可就丟臉丟大了！」

    還有一人把聲音放到了最小：「哎！對了，你說，咱們之間聲音這么小，唐總還和他們都在那邊呢，隔得這麼遠，怎麼就聽到了？莫非是上過什麼聽力方面的專門培訓課麼？哪兒有啊，我也去報個名！」

    唐卡又確認無誤地聽到了這一句，眼睛瞪得更圓了。

    這幾個人大驚，急忙拉住這個多話的人，告訴他要是再不閉嘴，就該開刀問斬了。

    唐卡的神色這才緩和了一些，卻是轉過身來，微微一笑，又望向了董清明。

    原來，他剛才是顧意向隊員們瞪眼睛的。

    既然他能夠把這些隊員說的話聽得一清二楚，那麼，老連長和老班長這二位受過專業訓練的人就聽得更清楚了。而自己之所以瞪了兩眼隊員們，並不是讓他們「不說」。與之相反的，就是讓他們「說」。他們一旦說出剛剛那番話來，就會給這二人帶來更大的壓力。

    這二人，本想耍個帥，玩個飄，卻萬萬沒想到對方的實力這麼強。現在考慮換槍，又怕食言而肥，面臨猶豫難決的窘境。所以，這會兒讓這些隊員們說幾句閒話，那效果就快趕上往快要爬上井來的人身上丟一塊大石頭了。

    話又說回來，這二人確實因為功夫比較強悍帶來的性格也比較驕狂。既然這樣，那就索性挫挫他們的銳氣，誰讓他們自己說大話來的。

    唐卡剛剛望向董清明這一眼，是很有深意的。為了配合表達意思，他還故意做了兩個手勢，一個手勢是把手掌放在了自己胸前，另一個手勢是將手指併攏，做出一個向外攤開的動作。

    董清明雖然老自號「大老粗」和「馬大哈」，其實非常聰明，而且心細。看到他做出的這兩個手勢，當即明白了他想要表達的意思。

    老連長他們第一槍試射「敗北」，其實除了大意之外，很大程度就和這槍支有關係，要是能用上自己平時使得稱手的，那肯定打得好，自信心也足。別說他們了，一些保持競技高水平的運動員，也或多或少地都有這個「喜歡」。比如說羽毛球之王林丹，每逢重要的比賽之前，他總是自己親自纏拍子，一旦覺得沒纏好，就得重來，經常會纏一晚上，已然接近魔障的地步了。

    所以，第一個動作，他把手掌放在自己胸口，就是想告訴老董，千萬不是去點評他們怎麼食言而肥之類的話。咱們大度一點兒，從自己身上的問題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