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小屋中,空氣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看小說網 m.kanxiaoshuo.net
直到老人發出一聲呻吟聲,才打破了這份悲傷的旋律。
「餓,我餓,兒子……我好餓……我要吃肉……」
米羅錫的老母親伸出一雙手在米羅錫的背後用力的撓着。
如果不是米羅錫穿着厚厚衣服,谷裕絲毫不懷疑他那原本虛弱不堪的老母親能將他背上的皮肉給撕下來。
剛剛還一句話喘三口氣的老人此刻就像是打的雞血一般,雖然渾身都在詭異的顫抖,但是四肢卻變得格外有力。
米羅錫根本沒有理會背後那雙像雞爪一樣的鋼手,他見谷裕沒有吭聲,便又繼續磕起頭來。
地板被砸出咚咚咚的撞擊聲。
這聲音今吵到了隔壁居住的鄰居,有不少人已經跑到了門口,想要看一看裏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莫安。」谷裕先是看了一眼門外,想要探進來的腦袋,然後扭頭看了一眼莫安。
莫安立刻意會,直接走過去將木門給關了起來,並且靠在門口防止有任何人闖進來。
「停下吧!我可怕你把自己給敲暈了。」
谷裕走到米羅錫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米羅西磕頭的動作頓了一下,但只是停頓了一秒,他又接着用力磕起頭。
谷裕的表情冷漠,他撇了撇嘴,似乎很煩惱米羅錫這樣的卑微。
他蹲下身,然後伸出一隻手擋在米羅錫的額頭前阻止他繼續以頭搶地。
「我讓你停下,除非你不想救你的母親了。」
谷裕的語氣很冷淡,卻仿佛一道雷霆擊中了米羅錫。
米羅錫猛地抬起頭,緊緊的抓住谷裕的胳膊,一雙通紅的眼睛裏滿是哀求。
「求求你!救救我的母親,求求你了!」
「如果你想要錢,等你把我的母親治好以後,我以後不管掙多少錢都給你!如果你想要我的命,你把藥劑給我!讓我的母親喝下去,你現在就可以取走我的命!」
米羅錫的嗓音都沙啞了,他知道眼前的谷裕恐怕是他最後的救命稻草了。
谷裕既然能救莫安,那麼就一定能救自己的母親!
谷裕抬頭看了一眼,坐在躺椅上使勁搖晃的老婦人,又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腐朽的蘋果。
回味起那一塊蘋果中的酸澀和腐爛味道,谷裕突然覺得,其實這就是人生。
蘋果腐朽了,卻是老人用來待客最好的寶貝,而現在老人腐朽了,卻是他兒子心靈最重要的慰藉。
谷裕想到自己穿越以前,依舊改堆積在家裏儲物間中的破爛。
那是靠着收廢品養活他的爺爺,留給他的東西。
雖然都是垃圾,但在谷裕的心中那些都是最好的寶貝。
對於現在的米羅錫來說,他那在常人看來完全是負擔的老母親,卻是他活在這個世上唯一的希冀!
谷裕嘆了一口氣。
然後將手中的解毒藥劑塞進了米羅錫的懷裏,但嘴上還是強硬的說道
「我谷裕從來不喜歡做賠本的買賣,這瓶藥劑說賣你一個金幣就一個金幣,等你什麼時候有錢了,請送到我的莊園去!」
「謝謝,謝謝您!對不起,我為我以前對您的不尊敬感到抱歉!」
手裏緊緊的攥着冰涼的解毒藥劑,兩行滾燙的眼淚從米羅錫的眼角滑落下來。
此刻的他內心既慶幸又悔恨。
他為自己能遇到谷裕而感到慶幸,又為自己過去那種嫉妒富貴,厭惡權勢的心理而感到悔恨。
他也終於才知道,並不是每一個站在高處的人都是黑暗的。
至少谷裕不是!
「莫安,我們該走了。」
谷裕站起身朝着莫安走過去,他並不想看米羅錫是怎樣治療自己母親的。
反正解毒藥劑對抱食蟲是絕對有效的。
莫安點點頭,視線在痛哭流涕的米羅錫身上快速掃過,便拉開一條門縫走了出去。
「都散了吧,有什麼好看的?」
谷裕眼神淡漠的掃了一圈周圍這些圍觀的鄰居。
他根本沒有從這些人的身上看到絲毫的憐憫與同情,反倒是那種見到悲傷者哭泣卻當做看好戲的表情。
不過從米羅錫家如此落魄就可以知道,周圍的這些鄰居估計從來就沒有伸出過手。
當然他們也沒有義務要伸手。
一切僅憑自己的善心罷了,顧羽也不會去道德綁架他們。
莫安一張手,數張卡牌便升騰到了空中不斷組合又洗牌。
圍觀的眾人看到莫安的示威,眼神中流露出濃濃的忌憚,紛紛退回到自己家裏去了。
趕走了這些看熱鬧的傢伙,顧羽轉過身想要將米羅錫家的大門關起來。
卻撞見了令他此後終身難忘的一幕。
「母親,我已經沒有肉了…來……我們吃藥,將這瓶藥喝下去您就好了!」
米羅錫緊緊的按住自己母親的肩膀,然後拉起自己寬鬆長褲的褲腿,兩條白森森的腿骨赫然暴露在了空氣中。
只剩下一丁點兒必不可少的筋肉連接着骨骼防止大腿和小腿分開。
骨骼上有刀的痕跡,而殘餘肌肉的平滑切面也明顯是用刀一片一片將血肉割下來才能形成的。
再聯繫起米羅錫說的話,顧羽瞬間就明白了,米羅錫說的肉是什麼肉!
那是他自己腿上的肉啊!在他母親發病的這些天裏,他都是在割自己的肉餵自己的母親!
我谷裕也終於明白,他為什麼之前靠在老人家耳邊說話的時候,總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那是因為老人真的吃了血肉,他吃了自己親生兒子在身上剮下來的肉!
哪怕米羅錫擦拭的再乾淨,可那股人血特有的血腥味卻怎麼也掩蓋不掉!
谷裕瞳孔巨震,看這米羅錫那兩條白生生的腿骨和用魔力勉強維持站立的樣子,谷裕只覺得自己的內心狠狠的被戳了一刀。
他以前也聽說過割肉餵母的故事,但他一直都認為那只是一個誇張的歷史傳說。
直到今天,他真的看見了!目睹了這一切的發生!
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就擺在他的面前。
米羅錫根本就沒有發現門口還有一雙眼睛在盯着他。
之前谷裕在的時候,他為了保護自己的母親還能咬牙強忍。
而現在谷裕走了,他就再也忍不住了,整個下體的劇痛和空虛感讓他渾身冷汗直冒。
他是咬着牙提起最後一絲力氣,才將藥劑灌進自己母親的嘴裏。
緊接着他便癱軟在地,眼神痛苦的看着自己的母親喝下藥劑以後,在躺椅上劇烈的掙扎。
看着母親痛苦扭動的樣子,他卻無能為力。
兩雙手的指甲已經深深的嵌入到了掌心中。
他知道他現在只能相信谷裕的藥劑有用,除此之外,他已經沒有任何機會了。
之所以去賞金聯盟發佈尋找化毒藤的緊急委託任務,也不過是他賭上全部身家和命運的一搏!
老婦人像一隻被開水燙到的蚯蚓在躺椅上瘋狂扭曲着自己的身體,這樣的過程大概持續了兩三分鐘以後,她的嘴裏就開始發出一陣陣噁心的嘔吐聲。
還有大量的青煙從她的口鼻中噴涌而出。
谷<spa> 在混亂與痛苦中,老人的眼神時而迷離,時而清醒在那麼一瞬間她似乎看到了癱軟在地的兒子。
不知道從哪兒湧起了一股極其強大的生命力瞬間貫注進她的手臂和大腦。
她伸出右手直接摳進了自己的嗓子眼,然後在米羅錫驚恐又驚喜的眼神中,用力拽出一隻長着只長腳,渾身帶着綠色液體的粉紅色肉蟲!
她用力將這隻肉蟲往牆上一扔。
「啪噠!」一聲,本就被藥劑傷到的抱食蟲瞬間炸成一團血肉。
老人又嘔吐出一大口混雜着粘液的噁心血水。
臉色卻愈發的變得健康了起來。
就像是迴光返照一樣。
「母親……您好了嗎?」米羅錫拖着兩條白骨,朝着老人的面前爬了兩步。
老人低下頭就看見了自己悽慘的兒子。
她的喉嚨里咕噥了兩聲,臉上的皺紋猛的舒展開又收縮在一起,像是情緒被推及到了巔峰。
「我的兒子啊!」
「母親!」
一聲悲愴的呼喊後,這對母子緊緊的擁抱在了一起。
屋內的黑暗已經無法掩蓋他們身上親情的光輝,懸掛在角落裏的油燈仿佛又亮了幾分。
此時,沒有人注意到門口傳來咯吱一聲輕響。
目睹完這一切的谷裕輕輕關上門,沒有去打擾這份令人感動的時刻。
「莫安,走了。」
谷裕朝着莫安喊了一聲,然後自己便率先朝着巷子外面走去。
莫安疑惑的看了一眼谷裕,發現他的右手藏在袖子中,似乎在不斷的抖動着。
「您的手……?」
「沒事。」不等莫安詢問完,谷裕就打斷了他的發問。
他自然不可能將自己用了精靈本源這種事告訴莫安。
莫安沒有吭聲,只默默的跟在谷裕的身後。
天上逐漸出現稀疏的星光。
遠處的太陽已經沉入了地平線,廣闊的天空上是半邊薄暗,半邊紅霞!
走出巷子以後,谷裕扭頭朝着莫安說道
「帶我去找一趟維多城主吧!」
莫安點點頭,便走到谷裕的前面給他引路去。
城主府離西大街並不遠,僅僅不到公里的距離。
讓人很難以想像,米羅錫竟然能將患了饑荒症的母親藏在城主府眼皮子底下這麼久。
站在宏偉的城主府的大門前,谷裕想要拿出自己的魔王徽章來表明自己的身份,好讓守衛去向維多稟報。
摸了一下口袋,他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徽章已經送給那位女委託員了。
他剛準備掉頭離開,門口的守衛卻突然開口說道「您是吟遊魔王嗎?城主大人說過,如果見到您,就請您進去!」
谷裕挑了挑眉,心裏十分意外,這老維多竟然早就吩咐過守衛了?他竟然能猜到自己會來?
在看到谷裕的時候,另外一位守衛就已經進去稟報了。
不到一分鐘,那名稟報的守衛就走了出來
「二位請進!城主大人正好在府內!」
谷裕和莫安對視一眼,便雙雙走了進去。
穿過寬敞大氣的庭院,兩人駐足在一棟用花崗岩和大理石板建築的層雙架構的高樓前。
還沒有走到門口,樓上就傳來了老維多的聲音。
「都上來吧,我等你很久了!」
谷裕順着聲音抬起頭向上看,發現老維多正站在樓的窗邊朝自己揮手。
於是便不多做等待,跟着門口的守衛就和莫安一起上了樓。
再穿過狹長的走廊,兩人終於來到了一間掛着城主辦公室招牌的房間前。
谷裕伸手輕輕敲了敲門。
「進來吧!」
得到回應,谷裕便輕輕的推開了門,發現老維多正坐在寬大辦公桌後面處理着公務。
在他身後的牆壁上還掛着一面底色為棕色,密佈土黃色魔紋,兩側長着銀色翅膀,底部呈v字形的闊面盾牌,十分的引人注目。
不過令人遺憾的是,盾牌的中間出現了一道幾乎斬斷一半的裂痕。
谷裕見過這面盾牌。
在坎多爾城和黑暗聖會那一場戰爭中,維多曾帶着這面盾牌去支援自己。
剛出場就救了一名小女孩。
所以谷裕對這面盾牌的印象十分的深刻。
而盾牌上的那道裂痕,應該也是在那場戰鬥導致的。
對於這名歲的六級老盾士,谷裕那是相當的敬佩。
沒有維多·凱奇就沒有坎多爾城,也就沒有現在和平的哥布林大平原。
這個老人就是立在哥布林大平原上的一根擎天柱!
「來,坐到我邊上!嗯,至於你身邊的那個隨從,就讓他自己隨便找個地兒呆着吧!我這辦公室里就兩張椅子。」
維多一開口,就瞬間破壞掉了他剛剛營造起來的那種城主威嚴。
他說話間的那種隨意就好像是一個天天廝混在大排檔里的二流子大哥。
谷裕拍了拍莫安的肩膀,便坐到了維多身邊的椅子上。
莫安也無所謂,他就站在門口,一動也不動,就仿佛是新來的守衛。
「好小子,這才個把月沒見你似乎又變強了呀?我怎麼感覺你已經能和我打個平手了呢?」
谷裕坐下以後,維多一臉驚奇的捏了捏他的手臂。
「您說笑了……我要是真的敢向您發起挑戰,怕是連您的盾都破不了!」
雖然維多是這麼說,但是谷裕心裏卻清楚,他只是能和中位魔王級別的強者戰鬥!並不代表他能贏。
更何況維多又不是那種剛剛晉升到級的初階強者,他可是老牌巔峰人物了!
而且維多的職業還是防禦力極強的盾士,谷裕絲毫不懷疑自己的全力,一擊都沒辦法傷到維多一分一毫。
「害,還盾呢!盾都碎了。」
維多嘆了一口氣,朝着牆壁上的盾牌努了努嘴。
看着他一副老頑童的模樣,谷裕還真是哭笑不得。
「您就直說吧,想見我有什麼事嗎?」
沒想到聽到谷裕這句話,維多卻是眼珠子一瞪「胡說,這不是你主動來找老子的嗎?」
谷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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