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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頭空。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

    一壺濁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民國十一年，在袁世凱死後的六年間由北洋軍閥分裂出來的三大軍閥直系，奉系，皖系，以及各地方武裝割據一方，中國漸現積貧積弱態勢。在這劍拔弩張的日子裏，南京蒲鎮還是一如往常的安寧，住大院的乘肥衣輕玉盤珍饈，住小戶的弊衣蔬食白莧紫茄，各安其事。當小攤販走街串巷駝着扁擔賣冰棍，賣糖堆，賣江米小棗，有蟬衫麟帶的公子小姐，也有粗服亂頭的的平民孩子們會圍了上來。巷子裏時不時傳出時興的髮式的閒話和街坊鄰里的碎嘴，大人的打罵聲，孩子的哭喊聲，划拳勸酒聲。似乎戰火紛飛離他們很遠，偶而看見幾個軍痞在打街賣渾，人們才覺得日子有時也不安生。

    十一月三日，天剛破曉，南京曲家四歲的二少爺泠生草草地抹了把臉披了件對襟短衫便急沖沖地欲往樓下趕。保母姜氏在樓梯的響動聲中驚然坐起，忙不迭地追了出去拽住已跑到花園的泠生。

    「我的小祖宗，天還沒亮，您就跑出去瞎鬧，老爺夫人醒了尋您不着怎麼好」。姜媽壓低了聲音道。泠生方才背後被猛地一扯受了點驚，回頭一見是姜媽，便湊近小聲回道，「我哪都不去，就在門口候着，今天大哥從南洋回來，定是帶了很多有意思的玩意，我得先拿幾件，不然全部又被父親藏起來了。」

    「別說大少爺過了晌午才到的船。他一走5年，回來大包小包定不少，老爺準是掐準時間叫人備了車去港口接人的，他自己親自去接也是說不準的，哪有您等的到的事」，姜媽見泠生不語，又說，「回去再咪一會兒，再過個時辰，您還得去學堂，哪有時間等大少爺，我去給您做飯」。

    泠生立着不動，「清朝都倒了這麼多年，學堂里還是教些《孟子》《告子》，這些我早年住家的教書先生都教過了。大哥來信中說，南洋學堂里不興這些，他們教外語，教手工，教跳舞，還有教開槍的呢，姜媽你說我什麼時候才能和大哥一樣出去。」

    「人小鬼大，這事你就別再提了，大少爺當年就是因為執意出國才和老爺鬧翻的，這些年才稍稍好些，待會他回來，可千萬別提這事，勾起老爺的不開心」。

    泠生垂頭喪氣地被姜媽領回去，時不時還回頭望望靜靜緊閉的大門。姜媽伺候泠生睡下，在房外聽了半餉，聽見微微的鼾聲才躡手躡腳地回到外房倒頭睡下。

    同是曲家巷距離曲府二里不到的顧家大院裏，不同與周遭的靜謐，上下十多口人忙前忙後，端水地端水，燒火地燒火，顧重水站在大院正中天井旁，看着在廂房裏跑進跑出的人，焦慮地一口一口抽着煙。顧家長母顧陳氏在廂房外禱告，眼睛巴巴地看着廂房內媳婦秦氏大汗淋漓地嚎叫，手裏的一小竄佛珠的擺穗隨着顧老太時不時地跺腳來回晃蕩。「兩個時辰了怎麼還沒動靜，哦彌陀佛，哦彌陀佛，床婆保佑我老顧家一舉得男，母子平安！」。

    「頭出來了，加把勁。哎呀，顧老夫人快進來，快進來」接生婆一邊托着滿是血地嬰孩地頭，一邊朝門外喊，「犯鎖了」。顧老太心一沉，顫着腳邁進門內，一眼瞧見出來半截的嬰孩脖子被臍帶盤住，小臉已出現紫黑的顏色。她腿一軟撲倒在兒媳床前，附在秦氏緊抓着枕頭的手上，「媳婦啊，你生下顧家長孫就是顧家的大恩人，顧家今後必不會虧待你。娘知道你不容易，你堅持下，為了等這個孩子，重水和你可努力了8年呢！」秦氏艱難得轉頭，透過早已浸透汗水和眼淚的粘在臉上的頭髮看着淚眼婆娑的顧陳氏，想着自己一直懷不上孩子的心灰意冷過往，還有丈夫卻一直堅持不娶二房承繼香火直到初知懷孕時全家上下買了頭香進寺還願的喜悅，待接生婆麻利地處理好繞頸臍帶，秦氏閉上眼用盡力氣咬下嘴裏的毛巾。

    隨着一聲慘叫，一聲響亮地嬰孩啼哭響徹整個大院。接生婆喜滋滋地接出嬰兒，「出來了，出來了，如意啊顧老夫人，如意啊顧爺！」繼而又對一旁燒水的小月喊，「月丫頭，準備的黃連水和鎖頭快拿進來」。生男稱大喜，生女道如意，等了八年卻是個閨女，這顧家以後怎麼辦，顧老太忽覺無力，手裏的佛珠啪一聲落地，踉踉蹌蹌往後退去，一腳沒踩穩，扎紮實實地摔在地上，半晌才悠悠地說，「閨女也好，閨女也好！」接生婆用黃連水抹了抹嬰孩身上地血水，對顧老太道，「還請顧老夫人破鎖」。顧老夫人顫顫悠悠地被小月扶起來，接過鎖頭，鎖在女嬰臍帶上，將鑰匙遞給接生婆。接生婆接過鑰匙口中念叨，今個破了鎖，保千金百歲，咔嚓一下解了鎖。

    顧老太緩緩踱出廂房，來到顧重水跟前，「能懷上一胎就還能生第二胎，下次生個大胖小子，不急」。顧重水卻是一臉喜氣，正要應答，卻被小月的哭喊打斷。「夫人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