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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拳』現在的情況好了許多，服用了鎮痛的一劑藥水後，他的思維又運轉了起來。

    老矮人半躺在礦坑的地面入口這裏，輕聲的詢問過了受傷返回的同伴們之前的經歷。他小聲的謝過了每一個為他報仇而受傷的礦工，隨後就沉默的躺靠在牆壁根上。

    礦坑外土堆上的年輕矮人小靴子雖然一驚一乍的，但還是將礦坑外的戰鬥情況報告了出來。

    「是『石手』麼，他的性格，嗯，沒問題。哎，這份力量還是少不了的，甚至，還不夠……」

    他嘴裏嘟嘟囔囔，因為聲音放得低，哪怕旁邊躺倒在地上受傷休息的矮人同伴都沒聽清他說了什麼，只以為『鐵拳』跟現場的其他人一樣因為傷勢而低聲叫痛。

    「橋樑，是的，是的，我知道的，哎，真正欠缺的是一座橋樑，友誼的，不，稱不上友誼，至少是平等的橋樑。」他自言自語着思考着什麼。

    「或者一份交易？這位合適麼？打的這麼厲害來着。哎，頭痛啊，局勢都是怎麼變為現在這樣的了。但說實在的，這已經是最近幾十年裏最好的時機了。或者說，自從被遺忘在這裏後，最好的機會麼？」

    『鐵拳』的一張老臉上露出幾分哀愁，與其他精神上想要返回矮人社會的同伴一樣，他本人也有着想要回去的深厚想法。畢竟他跟其他矮人礦工不同，每一批誤入珍寶礦坑的人類，他都不論年齡大小仔細的跟這些人對過話。

    他知曉，了解，隨着時間的流逝，從人類帝國遷移過來的遷移民們，已經在礦坑外的大片土地上，建立了一個名叫聖霍爾斯王國的人類國家。

    他甚至知道在西邊的草海附近，矮人王國經常會發動奪回失去土地的戰爭。

    但知道歸知道，走不過去啊，他甚至連出了回頭森林之後該怎麼走都不是很熟悉。遷移民們普遍文化水平不高，地圖什麼的更是多種多樣，同一個地名甚至能出現在南北幾個方向位置上。

    還是得想辦法與外界的人類搭上關係才行。

    但睜開眼睛，一看到周圍或躺或靠的受傷矮人同伴，『鐵拳』的頭感覺又疼了起來。

    「難搞啊……」

    他嘆口氣，心裏則還在做着各種各樣的掙扎與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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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啊啊！該死！該死！該死！什麼該死的鬼東西！身上還發光？是不是擦了能發光的粉末？」

    基爾怪叫着，騎在疾馳的戰馬背上，正朝前狂奔，方向卻朝着山谷里唯一的村莊而去。

    他顧不得這時候在山谷里兜圈子了，因為身後的那個發光矮人追的很緊。

    明明是靠着兩條腿在地上蹦躂，竟然跟他的戰馬四條腿跑起來一樣快！

    怎麼可能！

    追在身後的『石手』正大口呼吸，將空氣吸進體內，給澎湃作響運作的自身軀體供應必須的空氣，就猶如鍛造燃燒必要的潔淨空氣一樣。說實話，在擅長鍛造的矮人們看來，生命的運作就猶如一座鍛爐，吃飯喝水就是給鍛爐添料，呼吸就是給鍛爐鼓風，如此鍛爐才能燃燒的通紅，產生足夠的高溫來融化材料。

    「嘴巴乾淨一點！可惡的人類小子！乖乖下馬讓我一劍劈死你，這對所有人都好。」

    『石手』極速縱躍前進中，竟然還有精力和空閒開口說話。

    「不可能！你當我傻啊。你這個瓷實矮小的鐵雞蛋，你把我的長槍搞壞了，這個賬必須好好算算！不如就拿你手裏的大劍來補償如何？」

    基爾脖子後擰，眼饞的看着身後矮人扛在肩膀上的金屬雙手大劍，這東西簡直跟那個矮人一樣高，劍柄都非常長，適合帶有手甲的戰士雙手握持，同時劍身粗大寬闊，重量一眼看過去就知道極重。

    這東西不知道是拿什麼材料製作的，反正不可能是普通的鋼材，因為在之前兩人兵器的交擊之下，這個武器竟然分毫未損。

    基爾說不清是矮人身上散發的光輝順帶着保護加強了大劍本身的情況，還是大劍材料和鍛造的出色，本就這樣。

    跟對方的武器一比，基爾平常使用的金屬雙刃長槍，除了在重量上能比一比外，其他方面竟然是一點都比不過對方。

    這讓基爾非常煩躁，他也意識到隨着他到處活動，以前的老傢伙還是無法全面的應對各種新遇見的各種情況了。

    就如他此時身上穿的這一身全覆蓋金屬盔甲一樣。

    面對人類的盜匪時自然能將他保護的很好，面對野獸怪物時也很有效。但這一回面對這些力氣不小，喜歡使用重武器的矮人時，就不夠看了。

    正牌的騎士盔甲應對矮人的這些沉重武器當然沒問題，但基爾這個不是啊。

    這是他自己和工匠朋友一起打造出來的防護裝備，製造時基爾還未進行騎士訓練，身體機能遠不如現如今這麼強悍。當時覺得沉重的盔甲，此時的基爾已經很久沒覺得沉了。

    他往常甚至覺得穿着盔甲跟穿着平常人穿着的麻布衣服一樣輕鬆自在。

    或許，是時候加強一下他的武備了？

    -

    聽到人類騎士的混帳話，『石手』冷哼一聲，右手扶穩肩膀上的大劍，左手勉強空出來，在自己的腰間一抹一提，將一把小斧子抽了出來，拿在手上。

    借着身體蹦跳縱躍的一個力道，『石手』將左手上的小手斧朝前猛甩了出去。

    此時他的狀態與平常大不一樣，武器一出手，他自己都嚇了一條，沒想到聲勢如此驚人。

    這把小飛斧呼嘯着發着讓人驚詫的破空聲，以一個微小的弧度直奔騎在馬背上的基爾。

    事實上基爾一直在扭頭觀察身後的矮人，因此一看到矮人的動作，他就提起了警惕。當飛旋的小飛斧朝他飛來時，這個時間非常短暫，基爾來不及讓舔血草主動避開什麼的，只好提起左手上的精靈金屬盾牌，心裏打鼓的將盾牌主動迎向對手的投擲物飛行軌跡上。

    「千萬要擋住啊！」

    基爾嘴裏嘟囔還未說完，匡的一聲，沒有金屬火星爆散，只有一聲巨響連帶着基爾左手的劇烈震動，他自己整個人都被這個衝擊力在馬背上有一瞬間使屁股脫離了馬鞍來着。

    基爾低頭一看，對方投擲過來的小飛斧竟然已經大部分擊破了精靈金屬盾牌正面，整個鑲嵌在了上面，斧子的一端甚至穿透了整個盾牌，從盾牌挨着基爾的背面扎透了一角，正好卡在了基爾的左臂小臂上。

    他咽了一口吐沫，如果沒用盾牌擋住，基爾毫不懷疑對方這一飛斧能將他的盔甲直接打穿，傷到甚至直接擊殺他本人。

    「該死！我生氣了啊！我這寶貝的盾牌！你這個愚蠢的傢伙，這可是拿珍惜的某種我不認識的精靈金屬鍛造出來的盾牌啊！我的盾牌！它可陪我戰鬥了很久！」

    基爾尖叫道。

    『石手』一聽卻也有些不好意思，精靈的金屬哎！矮人們都非常少見到，如果不是對方在吹牛說大話的話，這盾牌的確是很珍惜昂貴的來着。

    不過原來精靈的金屬材料打造的盾牌也就這樣啊？看着沒什麼防禦力麼。

    「抱歉抱歉，如果你現在投降的話，我願意自己私下幫你打造一面盾牌，嗯，我們矮人礦工的工作盾牌！呵，比那什麼精靈金屬盾牌肯定是好用多了。」

    基爾翻翻白眼，當對方在放屁。

    突然耳邊傳來一陣沙沙聲，基爾低頭一看，原來舔血草在向着村莊移動的時候，已經衝進了村莊外的大片農田中了。沙沙聲正是戰馬趟開大片農作物發出的。

    有些可惜了這些長勢良好的農作物了，希望農神不要怪罪他，畢竟他現在籠統的說也是在為農神辦事的嘛。

    基爾的戰馬沖入農田中毫不減速，甚至因為農田地表經過了開墾，表層土壤更鬆軟，舔血草疾馳的速度還更快了一些。而相對的，矮人『石手』在跟着追入農田時有了一個短暫的停頓。

    但很快，這個矮人就下定了決心，加速追了上來。不過一停再追，兩者之間的距離又拉開了。

    基爾得意的往後擺了擺手，嘴裏高聲叫道：「我不相信你的力量是沒有時限的，哈，類似的東西誰沒有似得。」隨後則是基爾的碎碎念，跟對方渾身發古銅色的微光，又全方位的增加力量與速度，還有可能的對武器的增幅與保護比起來，農神這邊贈予他的能力，也不過是讓他短時間內精力無限罷了。

    不能說沒增加戰鬥能力，但其實實際使用起來看，對戰鬥能力的增幅比較有限。

    因為真實的戰鬥又不是競技比賽，往往都是在極短的時間裏就結束了。

    真實的戰鬥沒有量級，沒有不能以大欺小，甚至戰士們更爭取在戰鬥中以大欺小，以多欺少，以多打少什麼的。戰鬥就不是講公平的地方。

    就如基爾可以在戰鬥中全力發揮戰馬的機動優勢，而此刻追擊他的矮人也有着正面戰鬥中壓制基爾的戰鬥實力。

    -

    遠處山谷中的草地上，氣喘吁吁的矮人們眼看着兩人一馬一追一逃的沖向人類村子，彼此互相看看，默不作聲。

    「還跟上去麼？」

    一個累的將頭盔都卸下來了的矮人對周圍人問道，這個矮人手裏提着一把重投槍，正是之前在回頭森林裏埋伏過基爾的那群矮人之一。

    周圍離得近的矮人都互相看看，大伙兒本能都不願意再追了，畢竟一來體力即將耗盡，早上上工前吃的早飯這時候經過運動，早已經將攝入的能量耗盡了；二來他們什麼水平，大伙兒自己能不清楚麼？有厲害的『石手』就夠了吧？

    但這話不好開口，畢竟大伙兒此番大舉出動，不僅僅是為了打敗誤入回頭森林的外來者，更多的是給礦坑的管理人『鐵拳』報仇來着。

    報仇的怒吼猶在耳邊，這時候開口說讓大伙兒歇一會兒，實在是沒人好開那個口。

    雖然這時候開口肯定能幫大家，隨了大伙兒的心意，但傳出去真的不好聽來着，大伙兒都在一個礦坑裏少說一起工作一兩百年，少了也有一百年左右，低頭不見抬頭見，一個好名聲真的太重要了。

    畢竟『鐵拳』又沒死，之後讓人家聽見是誰說為他報仇歇一會兒，都不好看。

    說不定還會被特殊對待呢！

    比如在礦坑工作中，別人挖礦，你挖礦井廁所，別人看守珍惜礦物，你看守運送弄到地表的糞便什麼的。以往都是輪換幹這活兒的，說不定這時候多上一句嘴，以後這活就歸你啦！

    有了這層顧慮，累的不行的矮人們，竟然是一個人都沒有再繼續開口了。

    沒人開口說歇息，那怎麼辦？嘿，繼續走吧，敵人在哪裏，他們就得追到哪裏去。

    「該死的，外來者怎麼能騎馬進來呢？真是賴皮！」有矮人抱怨着，其他人聽到後都默默點頭，可不是這個道理麼，以往進入回頭森林的外來者，哪裏有騎馬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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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大伙兒！快看！外來的騎士和突然厲害起來的矮人都進村子裏去了。」眼尖的某位弓箭手突然在村莊青年中大喊出聲。

    他這一喊，就讓人群騷動起來。

    另一個身背大弓的弓箭手也跟着高喊起來：「咱們快趕回去！那兩個人那麼厲害，在村子裏戰鬥肯定會大肆毀壞的！」

    人群發出不安的驚叫，年輕人這時候才想起來村里還有着更多的人，尤其是走不動，更容易受傷的老幼婦孺。都是自家人，自然見不得自家人受到無來由的傷害，哪怕是交手中的誤傷。

    「咱們快回去！回去讓家裏人到更安全的地方避難吧！」最後，年長一些的那個弓箭手『給』出了這個建議。

    無需誰去下命令，體力更好，實際也沒消耗多少體力的人類年輕人紛紛越過體力不支的矮人團體，心懷忐忑的直奔自己的村子。

    三個弓箭手互相看看，也混在人群中趕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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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吞吞移動的矮人們看到被人類年輕人超越，也沒什麼意見，只是有矮人嘲諷道：「『鐵拳』應該看看那，到底都是誰為了給他報仇而耗盡體力，而某些人則直到家裏有危險，才捨得大步跑起來。」

    「人類的腿就是長，哼哼，人家一步能當咱們矮人兩步使呢。體力說不定耗得慢呢。」有矮人這樣嘲諷着。

    「少說兩句吧，他們至少剛才差點抓住那人類騎士的馬了，真可惜啊，只要沒了馬匹的幫助，大伙兒體力充足，那人類騎士根本就不是咱們的對手！」

    有矮人則說起了公道話。

    「這可說不準呢，誰知道是真的沒控制住戰馬，還是故意沒控制住的。畢竟那人類騎士也沒下死手，只是將人一拳從馬背上打下去就完了。」但立即就有矮人反駁，並且順勢推出了自己的懷疑推論。

    話都說到了這裏，便也有矮人補充了起來：「大伙兒得注意點觀察啊，跟着咱們主動出來戰鬥的只是村里人類中的青年，那些中年人類可都一個沒來呢。明明拿起武器都能戰鬥，卻都沒來，他們的立場？」

    「哼，『鐵拳』就是對他們太好了，事事都依他們，大伙兒都明白吧，人類的繁衍能力有多強！當初總共才進入礦坑多少人？現在又有多少人？而咱們呢？這些年礦坑裏才有幾個新出生的矮人娃娃？」有矮人恨鐵不成鋼的嚷嚷起來。

    這話以往大伙兒都不敢說，怕惹『鐵拳』不高興，但或許，隨着他們原本的其中一個礦工同伴『石手』變得厲害起來，權威，也有些模糊的變化了。

    不敢說的話，也敢在氣氛到了的時候用抱怨的話語說出口。

    尤其是『鐵拳』本人並不在場，雖然周圍有對方的鐵杆礦工屬下在，但這些人也沉默着聽着，或許只要矛盾的箭頭不指向他們信賴敬仰的礦坑管理者本人，這些話都沒問題。

    「還是咱們礦坑裏縫補衣物和做飯的女工少了。我當初就知道，珍寶礦坑裏肯定都是男人，但為了賺錢，我也只好過來下礦當礦工。」有矮人抱怨起來，將百多年前的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又翻了出來。

    「要是當初多僱傭幾個健壯的女工，咱們現在也不會這麼想着回家的事情了。直接在這裏成家就好了，生上七八個孩子，自己挖的礦自己用，多美啊。我去挖礦，自家妻子給我拿我從礦洞裏打出來的盲鼴鼠皮縫補上幾套舒適的衣裳，再熬上一大鍋熱乎乎的燉湯，那才是真正的日子！」

    這個矮人一邊說一邊暢想起來，顯然這些東西他已經期盼了很久來着。

    「結果呢？自從咱們被落在了這裏，沒趕上大撤離，都九十多年了，快一百年啦。天天挖礦，也不給結錢，光拿咱們挖掘出來的珍惜礦物來充作薪資。」

    這個矮人說到這裏，旁邊『鐵拳』的親近支持者手握重投槍不滿了：「怎麼，拿珍惜礦物當你的薪資你有啥不滿麼？是它們不值錢？還是那些東西沒有價值？」

    「值錢！值錢！我沒說不值錢啊，只是再怎麼說它們也只是礦物，既不能在王國大集市里換吃的喝的，好玩好穿的，也不能讓我娶來一個健壯的，有着一頭大辮子的矮人姑娘，矮人諸神在上，我都二百歲了，什麼時候成家呢？」

    這話把大伙兒都給問住了，在場絕大多數矮人都是單身漢，想離開這裏返家的一大原因正是這個啊。

    話說道這裏，再也沒有人有抱怨的欲望了，大伙兒看向周圍的高山，還有背後的回頭森林，他們甚至有時候覺得這些東西不是限制了人類自由進出活動，而是將他們自己給關在了這裏。

    一個狹小的，逼仄的，沒有出路的，珍寶礦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