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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故事？

    ——

    什麼老太的老太當過道士先生捉過鬼啊！

    什麼妖魔鬼怪狐狸精危害人間啊！

    以及什麼狼愛吃什麼樣的小孩和壞人啊！

    除了這些，還有歷史上有關名人膾炙人口的故事啊，這些都是我最喜歡聽的，每次聽奶奶講的故事，我都激動得不想睡覺。

    以前沒承想她哪兒來那麼多的故事，後來才曉得，原來奶奶的娘家王家以前可是大戶人家，往上數個幾代，有在朝為官的，有天南地北經商的，還有寒窗文人作詩的，我想她給我講的故事，多半和她以前的家境有關。

    在那樣一個家庭生長，最不缺的就是膾炙人口的故事，而今天晚上也不例外，奶奶要給我講的故事，據她說是從來沒有給旁人講過的。

    講的竟然是關於爹爹的故事。

    奶奶一隻手在我的胸膛上拍，一隻手在姐姐的後背上拍，兩眼分外有神看着天花板。

    房間的天花板是木板做的，年代久遠，已經烏黑烏黑，木板的木頭生了木蟲，上面鏽滿了蟲屎，難看至極。

    然而就是這樣的天花板，奶奶的目光竟然聚集在上面，不過我也沒覺得奇怪，因為向來奶奶給我講故事都是這副模樣。

    她思量良久，才開口講這個故事，隨着她的講述，我才知曉原來爹爹在八九歲的時候就和其他同齡孩子不同。

    ——

    爹爹根本就是一個臭流氓，據說他借我爺爺的權勢，橫行街坊鄰居，像是一個活小閻王，出門走路都像只大閘蟹要橫着走。

    爹爹到處惹是生非，簡直像極了水滸傳里那些個人，做好人的時候比及時雨宋江還宋江，壞的時候比屠夫鎮關西還鎮關西，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人，如今卻變成了這麼一個對家有擔當的人。

    奶奶說記憶最深的一次，還是在爹爹十三歲那年，他可做了一件讓她和爺爺都後怕的事情。

    據說啊鄰居家的劉螚老太爺是滿人，努爾哈赤建立滿洲金國時他就入關經商靠發死人財起家了，當時世人稱他為劉老爺，現在後人都稱他為劉家老祖太爺。

    奶奶說他有個女兒，生得貌美如花，傾國傾城，吸引了不少王孫公子上門提親，說媒論嫁，有次劉螚相中了一戶門當戶對的人家，可是成婚當日，這女子卻在新婚之夜跑回了娘家。

    半夜三更，劉家老祖太爺家的門被敲的咚咚響，劉家護院以為是響馬強盜，大呼強盜來了，護院夥計四面八方而來，少說有四五十精光光的漢子，每人提着長刀長槍就要開門大幹一場，欲殺的土匪片甲不留，可是沒曾想到鐵做的大門一打開，卻見小姐披頭散髮的載到眾位大漢的懷裏，嚇得大漢們汗毛豎起，駭聲「媽呀媽呀，鬼呀」地亂叫。

    聽到此處，我實在是覺得好笑，興奮得手腳亂舞，奶奶見了，也是高興，可是正在這時候，奶奶的笑容忽然消失，目光變得尖銳了許多，說了聲：「誰可曾想那劉家的老祖太爺不是人。」

    我一震，詢問：「奶奶，老家的老祖太爺為什麼不是人？」

    奶奶接着給我繼續講，說是劉家的鐵門打開了，劉家小姐摔進眾漢子的懷裏，他們驚詫後退，小姐便踉蹌倒在地上，本以為劉螚子會上前扶起自己的女兒，可不想小姐大聲叫了劉螚一聲爹，這老頭子可算是驚詫了：「今天是你的新婚，不在姑爺家待着，跑回來作何？」

    劉家老祖太爺當下詢問緣由，劉家小姐哭得那是梨花帶雨，哽咽說自己被新姑爺給休了。

    聽了這話，劉家老祖太爺哪兒受得了，心想我家雖然是開棺材鋪起家的，但如今早已是經商千萬道，雖談不上富可敵國，但也是這南方一帶的大戶人家，女兒從小知書達理，遠近聞名，他朱家之人何以在新婚當日休我小女，真是氣的這老頭兒的拐棍一棍打在鐵門上，『哐啷』鐵門被打了一個窟窿，同時拐杖反彈回來竟然將這死老頭的胳膊給彈斷了，若不是眾位大漢相扶，痛得他早已摔倒在地。

    眾人相扶，劉家老祖太爺才站穩，氣得說話結結巴巴，呼天搶地：「為什麼？這是為什麼？」

    劉家小姐用手摸了一把香淚，說出原因，是這新姑爺行夫妻之禮時發現自己不是小腳，遭遇了姑爺家的嫌棄，說我什麼腳小就是五綱不常，三從四德不倫，便將自己痛打了一頓，然後休書一封，把自己趕出了院子。誰知這話被她那沒良心的爹一聽，真是惱火萬分。

    「快將小姐的鞋子脫了。」

    劉家老祖太爺這話一出，身邊的三個漢子大步上前，兩人束其小姐兩隻手，一人便拖着她的腿，將兩隻腳的鞋硬生生地脫掉。

    乖乖嘍，劉家小姐的兩隻腳雖然嫩的如出水，可全然如男人的腳一般大，這實在不是一個黃花大閨女該有的腳，劉家老祖太爺一看，心想壞了，真是家族不幸，出此之女，真是丟人丟到十八輩祖宗了，此事到此還沒完，奶奶緩了緩，而我卻聞之欲深，忙問：「腳為什麼要小？小姐的腳小就要被嫌棄嗎？」

    問這話以後，奶奶當下伸出自己的腳，放在我面前，說這就是小腳，我見了，只見奶奶的腳只比香蕉大了那麼一點點。

    我驚訝道：「奶奶，你的腳為什麼只有這麼大，還沒我的大呀。」

    奶奶一緩，然後眼角有淚，像是想起了自己傷心事，便搖了搖頭，似乎不願提起那痛心的往事。

    她道：「劉家小姐的腳如男人的腳一般大小，氣壞了他的老爹，也驚動了圍觀的大漢子。」頓了一下，繼續講劉家那老祖太爺憤怒起來，覺得自己的女兒有傷風化，敗壞了門風，無論昔日對小姐的愛有多少，這一刻全然沒有了，父女之情全然為零，殺心起，歹念生，命令護院的們將小姐五花大綁起來，欲要砍了小姐的雙腳，然後將其活葬南山坡，以正門風清醇。

    可不承想，這件事被你爹爹撞見了。

    你爹爹那年調皮，因為和他的那些朋友成立了抗滿小分隊，被你爺爺察覺打了一頓，便驢性子起來，到了半夜也不回家，私底下和些狐朋狗友聚在一起去揚州看什麼秋後問斬刑場，第二日半夜才想起來歸家，這一日路過劉家門口，見劉家院子中燈火通明，好奇透過門縫看了這一鳥事，便覺一夥男人欺負一個弱女子，實在是豈有此理，便在這些漢子不經意的時候，隨手向院子丟了一個酥香軟神散，將院子裏一共五十人迷倒。

    眾人被迷倒，他一個人躡手躡腳地進入院子將劉家那小姐背出院子，不知去向，直到第二天的天亮，眾人才從神志昏迷之中醒來，見劉家小姐不見了人影，都是一愣，而那劉家老祖太爺更是大怒，命護院們在城裏四處尋找，但一連半個月不曾找到。

    聽到這裏，我越發覺得這事情撲朔迷離了，急忙道：「我爸把劉家小姐帶回家了嗎？

    奶奶不聞我言，繼續說——

    等到兩年後，誰曾想有天晚上，月黑風高，冷冽的北風呼嘯着，天空下起了鵝毛般的大雪，全村人全都看見劉家小姐手拿一把長刀，刀約半人長，半臂膀寬，在寒風冷冽之中，在全村人的圍觀之中，她回到家中，竟然將劉老祖太爺以及那些護院共計五十多口人一口氣屠殺了個乾淨

    說到這裏，奶奶才意識到我人還小，真是不該給我講這些駭人的故事，於是再也不說了。我央求奶奶繼續講，她只有搪塞我，說是劉家小姐殺完了人就飛走了，再也沒有回來過，好像人間蒸發了般，消失得無影無蹤，當朝廷的官兵來詢問事情的經過時，大雪覆蓋，已經是查無實據，詢問城中百姓時，大伙兒都說他們劉家人殺劉家人，說這叫什麼事兒啊，嗚呼就此完了

    現在我十八歲了，也知道那時候官兵們都是一些極不負責任的鷹爪，家國內憂外患，既然是無頭案，他們也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再過幾年，風聲遠了，事發之地恢復了平靜，再過兩年，我爸就回來了。

    總的來說，奶奶說是講爹爹的故事，可是從頭到尾，我聽像是在講劉家小姐的事情，整件事情和爹爹沒有絲毫關係。

    如果硬要說有什麼關聯，直說那夜裏，爹爹將劉家小姐救走了，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縱然如此，現在我長大了，心裏也知道奶奶似是在隱瞞什麼，可是思來想去不知道其中被隱藏的事情究竟是哪回事，直到今日我去京城的路上才聽了關於我爹爹和劉家小姐的事情。

    當初以為爹爹將劉家小姐救走了，最後劉家小姐和他走散了，得知劉家小姐回到村里復仇，他聞聲又回來了，至於爹爹後來一直留在村裏的原因，可能是以為劉家小姐還會回來吧——

    可是這都多少年了，我都十八歲了，想必那個劉家小姐估計再也不會回來了，要麼她討厭這裏早已經客死他鄉，要麼早就擇了良人生兒育女，做了大富大貴之人的婦人，或是被歹人賣到了風塵做了婊子也難說，總之早就忘卻了這個讓她痛不欲生的地方吧！

    想到這裏，我真是納悶，一個女人就因為自己的腳沒裹小，就遭到恥笑，那豈不是太匪夷所思了，這天理在哪兒？

    至此現在，我已經十八歲，現在家中只剩下爹爹一人在家，而我的奶奶，我的娘親都在一年前得了惡疾死了。

    今日，正值我十八歲，此年盛夏，時為七月，家裏爹爹一人留守，而我則是拾得包袱，拿了爹爹多年積攢的碎銀欲去北京。

    只是我走的時候，爹爹再三囑咐，北京乃是大清的帝京，多有達官顯貴，有富家子弟，雖然自己乃是一介布衣，但是祖上也是有臉面的人，此去京城，一定不可輸了祖宗的氣節，為此我一身行頭也換了個嶄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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