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途,宋瀝白去了新街的酒吧。
剛才打電話的兄弟是李奎,邀他去聚會。
上回的同學聚會他們兩個沒趕上場,錯過和老朋友打照面的機會。
這次是幾個玩得好的哥們的私人聚會。
包廂里燈紅酒綠的氣氛濃郁。
李奎和湯武兩人正霸佔點歌機。
一個想唱《手放開》,一個想唱《因為愛情》。
四面被絢麗多彩的led燈和混響佔據圍繞,威士忌和麥啤,香水和煙草互相碰撞出別樣的狂歡因子。
「l」型兩排棕皮沙發座,江景程坐在c位。
一邊給他拍馬屁的一哥們,一邊是斟酒的女伴。
分明是中間的位置,卻無人吵鬧到他。
他最近心情不佳,狐朋狗友們不敢隨意去惹火。
全程他臉色冷淡,向來對女伴縱容的他因為對方倒錯了酒而將人驅離。
只在宋瀝白來了後,江景程的面容有所緩和。
離開久了,圈子裏有的人都不太認起宋瀝白。
單看江大少爺起身迎過去,哪怕不認識,也估摸出來身份只高不低。
於是跟過去招呼套近乎的人不少。
李奎勾長脖子,「沒想到白哥還真來了。」
「說明李大狀的面子夠大啊。」湯武沒出息地霸佔話筒,哼哼唧唧。
「我哪有這面子,還不是那兩人最近有合作要談。」
李奎跟在宋瀝白後面做事,沒事的時候是司機和助理,有事就是屢戰屢勝的李律師。
先前江景程給他開過千萬高薪,但他選擇跟隨宋瀝白。
剛開始兄弟們還納悶,這小子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直到宋瀝白京城少爺的身份被曝出來,臭罵臭小子眼光長遠。
原先宋瀝白在圈子裏名聲不大。
說跟班吧,不是跟班的長相。
混混吧,也談不上,人家就是學習差點,不逃課不遲到。
平平無奇一哥們。
甚至兄弟們調侃說考不上大學就進廠的時候,他跟着附和要一起進。
結果高三沒過,人家低調地去普林斯頓深造了。
進廠是不錯。
可哥們也沒說,進的是自家廠啊。
好在這哥沒啥架子,有事是真的幫。
江景程的興創智能急需合適的車企合作對象,宋瀝白的出現,就是雪中送炭。
「那程哥剛才心情不好,是工作不順心嗎?」李奎評道。
「不止。」湯武感嘆,「他內里也不咋如意,剛和老婆離婚。」
「他老婆大班花溫綰啊,人比高中還漂亮,這怎麼捨得離婚?」
「是啊,你什麼時候見過她現在的樣子?」
李奎見過一次,攔路的女醉鬼嘛。
他沒有把女孩子事情亂說的習慣,敷衍道,「同學聚會有人發了朋友圈,我瞅過,比以前更漂亮。」
印象里是有人發了照片,李奎摸出手機想翻看看,看見聯繫人那欄跳出個加好友的消息。
備註簡單,溫綰。
李奎一驚,自己和她可沒有任何的交際。
一旁的湯武瞥了眼,「喲,班花加你幹嘛?」
「我哪知道。」李奎想了想點同意,「可能想諮詢法律援助的吧。」
同學裏,醫生,老師,律師的社交圈最廣泛。
生活中多的是人主動擴列。
服務生送來新一輪的調酒,湯武拿了兩杯莫吉托,帶李奎去主場湊熱鬧。
主位上,江景程和宋瀝白的合作交談順利愉快。
他知道宋瀝白這次回來應該就是為了和興創合作,畢竟在智能領域這塊他們遙遙領先,致力於研究vehicle to x算法,是想要開拓自動駕駛車企不二選擇。
國內主機廠大張旗鼓宣傳l4,l5,其中不乏自吹自擂的成分,想要真正實現全自動化,需要高精確度的算法層,軟件層,通信層和激光雷達,以及敏銳的傳感器,而以現在的技術,算法是最需要突破的難關之一。
哪怕是兄弟,江景程的言語之間不乏誇大效果,相較於他的宏偉藍圖,宋瀝白更實事求是,一切以成效為主。
「沒想到你小子深藏不露,出去這幾年過得這麼好。」
江景程滿上兩杯威士忌,冰塊混着酒液,和玻璃杯碰觸清脆的聲響。
宋瀝白接過來,白淨的面容在暗光下顯現出凜冽的冷感,眉眼無波無瀾。
「也不是很好。」
聽到這話,湯武過來奉承,「這還不好嗎,你看看你這一來,景程的一哥位置得讓你來當。」
把大理石桌上的雜物一掃,湯武大咧咧翹腿坐上去,李奎則文雅地坐在宋瀝白旁邊。
湯武手一抬,主動和宋瀝白碰杯打趣。
「白哥在事業有成,就差成家了吧,老大不小了,怎麼不見你從國外領個金髮妞回來。」
「不喜歡。」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哥們給你介紹幾個。」
「不用。」
「客氣啥」
湯武本來想叫妹子來玩,一個光打下來,看見宋瀝白無名指上的戒指。
銀白色的戒指,男款,內鑲鑽的,一看就是對戒。
「喲,白哥有對象啦?」湯武一驚一乍。
「嗯。」宋瀝白沒否認。
「怪不得呢。」湯武擠眉弄眼,「你再不談我都以為你是不是喜歡兄弟幾個了,成天到晚素得跟和尚似的,以前咱們打籃球,女生給他送水,他跟瞎子一樣。」
這事兒江景程有印象,接話道:「他怕別人水裏有毒,只喝我們兄弟的水。」
「是啊,那會我們隊的水都是嫂子送的」湯武說到這裏,咳嗽了聲,「前,前嫂子送的。」
他不太改得過來口,但江景程不介意這些。
介意的,是突然勾起他的回憶。
只要江景程打籃球,她必來送水。
有一次他怕她辛苦,喝了其他女生送的水,還導致兩人冷戰小一月。
那會兒,怎麼就連喝的礦泉水都是甜的。
如今的酒,怎么喝怎麼澀。
江景程一口悶了半杯酒,李奎看熱鬧不嫌事大扯了句:「話說,好好的咋離了婚,我還等着你兩的婚禮呢。」
圈子裏最著名的金童玉女,竟然連婚禮都沒有。
「婚禮怕是等不到了,不過可以等幾個月做乾爹。」湯武笑道,「咱們班長還記得不,王佳依,懷了程哥的孩子。」
宋瀝白淡定敷衍,「哦,恭喜。」
江景程撫了撫鏡框,唇際的弧度淺淡,自嘲,「恭喜什麼啊,又不是我想要的。」
湯武打趣,「你就炫耀吧,你怎麼可能不想要,上次不是為了保護這孩子,把前嫂子推骨折了?」
江景程眼裏浮起不悅,「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啥。」
江景程冷眼讓他閉嘴。
不是不想要孩子,是不十分想要王佳依給他生。
李奎跟個瓜田的猹似的。
算是明白為什麼溫綰上回醉成那樣,敢情前夫哥給她整出私生子來了。
宋瀝白相對沉默,涔薄的唇微微抿着,情緒不明。
單手握着冰冷的酒杯,低垂的視線偶爾略過透明液體。
冰塊正在慢慢融化,骨節分明的指尖浮過薄薄的一層水霧。
很涼。
手勁莫名一松。
玻璃杯應聲落地。
液體濺落,離江景程最近,褲腳濕了一片。
附近的人嚇了一跳,紛紛看來。
宋瀝白喉骨間動了動,沒什麼誠意地道歉,「不好意思,手滑。」
「沒事兒。」
江景程沒多想,正要起身的時候,手腕突然被攥住。
宋瀝白力道很大,動作間,襯衫皺褶被骨骼的輪廓撐起,腕口處青色脈絡兀地跳着。
無形中,透着一股隱約的狠意。
像是要將人的手腕骨捏折。
江景程眉頭正要皺起,對方力道這時又鬆懈。
宋瀝白仿佛只是拉住他,撂一句好心提醒。
「地上有碎片,你小心點。」
不溫不淡的一句,聽着又似地上碎裂的冰塊,寒氣散漫。
-
周天,溫綰本打算看新房子。
婚後沒個住處沒個安定,也不能讓宋瀝白一直住在別人那邊。
住慣了燕尾灣,普通房子或多或少欠缺點意思,要花時間挑選着。
大姐溫昭電話打來,溫綰才想起來要複查的事。
只好先去醫院拍x片。
一套體檢結束,她摸到大姐的辦公室。
溫昭今天沒坐診,在寫報告,辦公桌前,一身白大褂,神態冷漠嚴肅。
溫綰輕咳了聲,「大姐。」
溫昭沒抬頭,「查完了嗎。」
「嗯。」
「骨折不是小事,早就過了複查時間怎麼不過來。」
「最近太忙了。」
「忙什麼,忙着給你老公和小三帶孩子嗎?」
「」
溫綰實在心虛。
溫昭是家裏說一不二的老大。
小時候學習好有話語權和特權,長大後混了個醫生的鐵飯碗,話語權更多了。
做妹妹弟弟的多少有些怕她。
溫綰更怕她告狀,小心翼翼迎笑臉。
「姐,這事兒,你沒和爸媽說吧?」
「你氣死我還不夠,還想氣死他倆?」
「」
溫昭從衣領口別下一支筆,龍飛鳳舞寫着東西,依然不抬頭,「三天內你要是再不和江景程離婚的話,別說爸媽,整條老街都會知道溫家老二替別人養孩子。」
「」溫綰吞吐,「別我,早就離了。」
溫昭不太相信地眯了眯眼睛,「這麼大的喜事你怎麼一點動靜沒有。」
「那我買兩筒鞭炮放着慶祝下?」
「一筒就夠你去局子喝茶了。」
「」
溫昭盼着的事總算落地,和二妹說話的語氣比剛進門好一些。
姐妹倆扯了會其他家常,扯到溫昭自個兒身上。
小時候兩人常為一件新衣服大打出手,現在有什麼事都會互相想着。
溫綰之前聽姐姐隨意提起買房裝修被坑的事,就替她要了個律師微信諮詢下。
是老同學,也是宋瀝白的朋友。
加上好友後她閒聊幾句,李奎這人挺實在的,應該能幫上忙。
「你說的這個李律師我聊了幾句,他主要負責金融糾紛一些重大的訴訟。」溫昭筆尖托着下巴,「我這點民事經濟糾紛對他來說小題大做了。」
「那他沒答應嗎。」
「答應了,我讓他今天見面找我談談。」
「哦。」溫綰四維一轉,「他過來找你嗎?」
「是啊。」
「不是你有求於人嗎。」
「我很忙。」
「」
再說,李律師答應了。
「他是你什麼人?」溫昭眯眼,漸漸懷疑。
降級破格幫忙,還主動過來見面,說他們是普通老同學,實在說不過去。
「就一老同學。」溫綰聳肩,「我也是剛從別人那兒調的微信。」
「他不會暗戀你吧。」
「我和這些男同學都沒說過幾句話。」
雖然納悶李奎的熱心腸,但不至於懷疑到這個地步。
溫綰本來中午想和大姐吃個飯的,想到她和李律師有約就作罷,而宋瀝白卡在午時說帶多多來找她吃飯。
這時候醫院的人流紛紛往外涌,車一輛接一輛,她四處摸索。
宋瀝白的車沒認着,倒是認出了另一個熟人。
王佳依。
她是來醫院做產檢的嗎。
江景程既然那麼寶貝他那崽子,怎麼捨得她一個人過來。
好歹也得塞個專業的私人產科團隊給她吧。
一晃眼,又見王佳依不是獨自過來。
身邊,站了個一個男人。
人長得流里流氣的,卻一直護着王佳依,兩人可見恩愛。
那面相,越看越眼熟。
溫綰沒記錯的話,他不就是王佳依的校霸前男友嗎。
什麼情況。
讓前男友陪着做產檢?
這滿滿的信息量,溫綰能和向凝說個三天三夜。
一陣車鳴聲自背後傳來。
宋瀝白的車不急不慌駛過,車窗降下,他做了個上車的手勢。
後面還有車等着過行,溫綰匆匆擰門上去,眼睛還往窗外瞥。
鬼鬼祟祟神態落入宋瀝白的眼中,他車速放緩,「怎麼?還有事嗎?」
「你猜我剛才看見什麼了?」
「嗯?」
「你知道王佳依吧?咱們以前的班長,江景程就是和她出軌還搞出了孩子。」
溫綰情不自禁壓低聲音,「兩人準備奉子成婚了,但我剛才居然看見她和前男友一起來醫院產檢,也不知那孩子的爹到底是誰。」
宋瀝白對八卦興致缺缺。
不過還是體貼地把車開得離她看的方向更近一點,方便她觀察。
溫綰瞄了一會兒,確定了王佳依和前男友舉止親密,藕斷絲連。
可沒有實質性證據證明什麼。
無法說明王佳依把江景程綠了,孩子就是前男友的。
萬一。
這兩人只是在醫院偶遇呢。
溫綰改口:「這事暫時不確定,你別讓第三個人知道。」
「恐怕不行。」
「為什麼。」
宋瀝白掰過後視鏡。
透過鏡面,溫綰看見後座還有剛去寵物店洗得光滑的多多以及一個生人。
李奎正老實巴交地坐在中間,訥訥地抬手招呼,「我其實什麼都沒聽見,真的。」
同坐的多多「汪」了聲,像是在說,它能證明。
李律師有苦難言。
他最近快被周圍的瓜吃撐了,江景程那邊一個接一個,宋瀝白這兒,也不消停。
聽說宋瀝白要來醫院這邊接個人,他要和新客戶在這邊見面,蹭了趟順風車。
哪曾想那爺接的是前嫂子。
再看這兩人流利的對話方式。
不太像朋友
李奎正好奇他們兩的關係的時候,溫綰回頭,嚴肅對視。
片刻。
溫綰髮問:「你剛才,都聽到了吧。」
李奎:「你放心我嘴比壓孫悟空的石頭還嚴實。」
「你還知道多少?」
「我什麼都不知道。」李奎識趣得把頭搖成撥浪鼓,裝傻充愣。
能借住房子,說明他和宋瀝白關係匪淺。
真的一概不知嗎。
溫綰不確定地問:「那我和宋瀝白結婚的事,你也不知道嗎?」
李奎老實巴交:「這不知道。」
「哦。」
「不過剛才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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