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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翠哈今年37歲，是一個靠算命、看卦為生的神婆。

    她從入行起，就給自己規定，每天只看三卦，多了不看。

    儘管這樣，來找她看事情的人還是絡繹不絕，她在城裏陪着孩子們讀書的時候是這樣，她帶着母親回到鄉下，依然如此。

    有的人早早就來到她家門口排號，排滿三個人，後面的人就自動回去了，第二天再來排。

    今天前兩個都是給孩子看姻緣的，一個老太太是給兒子看，一個老頭是給閨女看，吳翠哈先給老太太的兒子看了，腦袋裏只出現「近在眼前」四個字。

    她還真沒想明白，看了好幾年卦了，沒遇到這樣的情況，但是她心裏沒有慌，說了幾句面上的官話，讓老太太在一旁稍等。

    接着就給老頭的閨女看，沒想到的是，還是一模一樣，腦袋裏想的都是「近在眼前」。

    吳翠哈樂了，世上還有這麼巧的事，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她悄悄地把老太太的兒子和老頭的的閨女生辰八字掐算了一下，兩個人還真是上上姻緣，天作之合。

    她把老太太叫到跟前，看了看老頭，笑了。

    老太太和老頭面面相覷，被她笑得不知所措。

    「二位，今天說出來真是奇事，您二位同一時間來給兒女看姻緣，這就是冥冥之中的紅線，誰能想到姻緣就這樣來了啊！您的兒子和您的閨女，那正是上上好姻緣，你們約個時間相看一下，沒有比這個更好的天作之合了！」

    「啊？」

    「啊！」

    老太太和老頭驚呆了，又驚喜了，兩個人說了一大堆感謝的話走了。

    到了第三個，是一位苦瓜臉的女人。

    排到女人，女人始終不說話，默默地看着老頭和老太太兩個人，約時間，約地點，還互相掏出照片給對方看，直到滿意離開。

    屋裏只剩下吳翠哈和苦瓜臉女人。

    吳翠哈也沒急着問，通常這種情況，她的經驗告訴她，千萬不要着急問，讓事主自己說，說得越多，破綻和漏洞就越多，越能抓住事主的心理，最終說到她的心坎里。

    她整理着桌子上的黃紙表，又起身把香爐里的香灰倒進下面的缽盂里。

    「呃，我，我想請您給看看！」苦瓜臉女人說話了。

    吳翠哈並沒有抬眼看她，而是把香案整理好以後，拉開桌子的抽屜，抽屜里躺着一個牌位，她看了看那張臉，微微抿起嘴角，合上抽屜。

    「說吧，想看哪方面的事情？」吳翠哈不經意地說了一嘴。

    「呃，不知道你，你能不能看，看人的生死！」苦瓜臉女人說出來，臉上變得明亮了，她要問的事，一定是淤積在心裏很久的。

    「或許吧，你說說看！」吳翠哈不知可否，讓她心急，人急了，才能說出更多的內容來。

    苦瓜臉女人顯然急了，蠟黃的臉有些微紅，嘴巴哆嗦着說：「他們，他們都說你算得可准了！你是不是存心不想好好給我算啊？」

    「我，一個神婆，哪有不好好看相算卦的道理呢？你說說看，你想給誰看生死？」吳翠哈鄭重其事地說着，心裏卻笑了，還想用激將法刺激一個神婆，她真的太幼稚了，天天算卦看相，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啊。

    「你，你給我算算，我婆婆吳翠花什麼時候死！」女人說出來，長出了一口氣。

    「生辰八字！屬相!」吳翠哈一直盯着苦瓜臉女人看，不動聲色地問。

    苦瓜臉女人婆婆的名字吳翠花，和吳翠哈的名字簡直如出一轍，其實，當年要不是吳翠哈的老爸吳老六有些大舌頭，「哈」和「花」說不太清楚，加上辦戶口的人耳朵還不太靈光，吳翠哈就叫吳翠花了。

    吳翠哈心裏有些慶幸。

    「二月初五！過完二月二龍抬頭，三天就到了！屬蛇！」女人張嘴就說出來了，看樣子她對婆婆的生辰八字了如指掌，可以脫口而出。

    「她生病了？」

    「嗯，得病了！」女人看着有些欣慰，對於婆婆吳翠花生病這件事。

    「你往燭台下面放點錢，多少看着給，就看你心誠不誠了！然後我上香！」我站起身，指了指香案上的燭台。

    我們這裏看卦，都是隨意給，給多少算多少，但是通常人們也不好意思給太少，偶爾也有一些例外的。

    苦瓜臉女人在衣袋裏掏出一捲紙幣，數了數拿出來一張一元的，側臉看了看我，又拿出一張，跪到香案前面，把一卷錢捋了又捋，衣袖故意擋住吳翠哈的視線，塞進燭台下面。

    吳翠哈立刻猜出她放進去的是一元錢。

    放進去多的都會想辦法讓神婆看到，唯恐神婆看不到，不好好給算。

    吳翠哈走過去點燃一炷香，插進香爐里。

    兩個人的四隻眼睛盯着香爐仔細看，一炷香的裏面的三根燃燒的速度不一樣，很快拉開了差距。

    到最後，一根香率先燒盡，另外兩根還在繼續燃燒。

    吳翠哈坐到了苦瓜臉女人的面前。

    「你的生辰八字？」

    「我是讓你給吳翠花算，不是給我算！你能不能聽懂話？」

    女人的話說得是越來越不好聽，吳翠哈不急不怒，溫和地說：「你來算，我就得知道你的生辰八字，否則的話，沒法看！」

    「好吧！好吧！算個卦還真挺麻煩！我以前可沒算過！正月十五，我的生日，屬蛇！」女人沒有那麼急躁了，想到報出生辰八字，就可以知道吳翠花的死期，她臉上泛出期待的光芒。

    苦瓜臉女人的下巴真尖，刀削了一樣，顯得一張臉更加瘦削。

    吳翠哈閉上眼睛，看似是在思考，女人靜靜地等着。

    當吳翠哈的眼睛睜開，苦瓜臉女人的眼睛鋥亮，閃着光看着她。

    「我說啊，你婆婆吳翠花一時半會兒死不了，得的病不要命。你別失望啊！我都是實話實說的！你反倒要注意，你有空去醫院檢查一下肝臟，二個月內，要有坎兒！」

    「什麼坎兒？你是說我有坎兒還是說吳翠花有坎兒？」苦瓜臉女人難以置信地看着吳翠哈問。

    「是你有坎兒，很嚴重的，別不當個事兒！信我的話，就去醫院檢查吧！」

    「你是不是太會糊弄人了？我年紀輕輕，好好的看哪門子病去？你說吳翠花沒事兒，一時半會兒死不了？你是不是瞎說啊？她看着那麼嚴重，你竟然說她沒事兒？我看你就是騙錢的！我還不看了呢！」苦瓜女人氣急敗壞，抬腿就要走，又想起來香爐下面的錢，轉回身走過去，把香爐下面的一元錢拿出來塞進衣袋裏。

    「還神婆呢？你掙着昧良心的錢，就那麼心安理得嗎？不怕斷子絕孫啊？昧良心的錢賺多了，會不得好死的！」苦瓜臉女人說着惡毒的話，朝地上吐了一大口痰，邁過地上的粘痰，扭動着腰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