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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明後認錯夫君:21

    那聲音極溫柔,如鏡湖墜玉、深潭落石,溫潤中有一絲散漫。

    阿姒半闔着的眼倏然睜開。

    「夫君,怎麼是你啊!」

    「不知道是我,還邀我同睡?」

    晏書珩拈起她一縷垂落的長髮,在指間纏繞把玩:「莫非,夫人想與之同床共枕的郎君不是我?」

    又來了,這醋罈子。

    再推託下去,他又得懷疑她對他感情不夠真摯,阿姒只能道:「這處床榻狹小,比山間小院那張還單薄,夫君不許弄塌啊。」

    她提起此事是想勸退他。

    當初在山裏時,阿姒和江回也曾同床共枕一次,是成婚當夜。

    喝過交杯酒後,兩人坐在榻邊沉默不語,許久後阿姒先委婉道:「夫君,今夜本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可我眼下看不見」

    江回淡道:「無妨。」

    這句無妨讓阿姒猜不透他有沒有要圓房的打算,她正打算找個合理的由頭往後拖,江回又補道:「你還眼盲,別的事,等我帶你回到故鄉再說吧。」

    阿姒鬆了口氣。

    當夜,念及是新婚之夜,江回並未離開,他們同睡一榻。

    但誰也沒有睡着。

    第二夜,他們照例同睡,卻發生了點小意外,阿姒回到榻邊時不慎被絆住腳,險些栽倒那一剎江回反應迅速。

    有力的臂膀擁住她,齊齊倒在榻上。

    阿姒扭頭,唇擦過他側臉。

    江回倏然收緊雙手,飛快撐起手臂好不和她貼得那麼近,他正要從她身上翻身下來,可剛一動彈,床榻卻「轟」一下

    塌了。

    更難堪的是,江回還未來得及離開她身上,他們猝不及防地重重相撞。

    第二日,阿姒腰酸得不行。

    那之後,江回就稱他身子沉怕再次壓壞床榻,便一個睡床,一個睡地。

    按理說也不是第一次同床,如今也比剛成婚熟稔些,可這次的床小得可憐,即便躺着不動,他清冽氣息也縈繞着她。

    早前又聽竹鳶念了些話本,阿姒更不自然了,仿佛下一瞬他就要靠過來,像話本中那般「交頸纏''綿,顛鸞倒鳳」。

    阿姒越發不自在。

    得給二人尋些事做。

    尋些正經事。

    她撐起身:「夫君,我好喜歡你的聲音啊,你能和我說說話麼?」

    晏書珩不知小狐狸又打的什麼主意,將她青絲纏在指尖。

    「夫人希望我說些什麼?還是說,

    「你希望我做些什麼?」

    阿姒紅了臉,未免夫君亂來,抓住他手腕:「竹鳶弄來了幾本話本子,我看不見,夫君你能不能給我念一念?」

    「好,就念半刻鐘。」

    晏書珩掀被起身,照着阿姒的指點,取來一本話本。

    說的是狐妖和書生的故事。

    他念了一頁,看向榻上的阿姒,她正抱膝而坐認真聆聽,長長的青絲垂落肩上。晏書珩頓覺這話本選得甚妙,眼前纏着他念話本的,不就是只小狐狸?

    話本中的狐妖千方百計想引誘書生,眼前的小狐狸亦不斷暗示那些旖旎過往。

    本子說的是文曲星下凡歷劫成了個窮書生,被狐狸精盯上的故事。

    這窮書生有位指腹為婚的未婚妻子,然他未婚妻子唯利是圖,見書生落魄,猶豫不決,但又因為父母重信無法悔婚。

    正為難時,偶遇一狐妖。狐妖用術法和那女子換了臉,並助女子得到富家子弟的青睞。作為交換,女郎要告知狐妖書生的性情喜好,好讓她扮成她去接近書生。

    故事由此開始。

    阿姒聽得入神,仰面問道:「你說這狐妖為何要假扮書生的未婚妻?」

    晏書珩不語,低頭與她那雙凝不了光的眼眸靜靜對視。

    他不做聲,只看着她。

    女郎嫵媚的眼中映着一豆燭火,使得這雙無神的眼有了光采。

    似乎已復明,正借話本試探他。

    晏書珩溫聲解釋:「或許是狐妖貪玩,又或許他另有圖謀。」

    阿姒不大明白:「她能圖謀什麼?大抵就是圖這書生的元''陽,不過,按話本一貫的路子,狐妖書生最後定會相愛,屆時狐妖會不會後悔?愛上後他又該如何,難不成要一輩子假扮書生的未婚妻子?」

    晏書珩將視線從書上挪回阿姒輕動的發梢:「夫人怎就篤定是狐妖先動心?若是書生先愛上狐妖,甘願被矇騙呢。」

    阿姒還未愛上過誰,但她覺得情?愛並非世人所想那般聖潔。

    說白了還是離不開人心。

    誰先動心,誰就失掉掌控權。

    「那你繼續念,我想知道是誰先動心?」

    晏書珩往下念了幾段,話本中並未是誰先動的心,只說「在一個月夜,唇齒相貼,兩顆心齊齊顫動」。

    他猛然合上話本。

    艙內只聞船隻破浪聲。


    好在江濤聲是掩耳盜鈴的手,將話本中勾出的曖昧遮掩幾分。

    晏書珩聲音清潤平靜:「時辰已晚,且先念到這,該歇了。」

    阿姒亦故作淡然,為假裝心境未被話本干擾,打了個哈欠:「我累了。」

    晏書珩莞爾:「累了就好。」

    就沒有餘力想些亂七八糟的事了。

    阿姒躺下了,耳朵卻還留意他的動靜。

    青年安靜坐在榻邊,一動不動,也不說話,不知在想什麼。

    看來不是她一個人在害羞。

    阿姒如此安慰自己,腦中卻一遍遍回想,那旖旎的一句話經那副撩人的嗓音念出,頓時像水墨在腦中暈開,寥寥數筆,就是一副叫人心旌蕩漾的畫。

    她下意識伸手去摸嘴唇。

    榻邊的人動了動,俄而躺了下來,二人背對着背各臥兩側。

    起初的不自在敵不過湧上的困意,阿姒很快昏昏欲睡,半睡半醒時似乎正走下台階,忽地一個踩空,她嚇醒了,緊緊抱住一切能抱住的東西:「這是地動了?!」

    被她纏抱住的青年溫和安撫她:「別怕,是船隻靠岸補給。」

    阿姒訕訕將手腳他身上挪開。

    「怎麼這麼快?我記得夫君今日說過要到黎明才到下一個碼頭。」

    晏書珩笑道:「船改道武陵了。」

    阿姒聽過這個地方,不無嚮往道:「當初在歷城時,隔壁的嬸嬸便是武陵人,聽她說武陵的魚遠近聞名,地方菜也多樣。」

    「想嘗嘗麼?」晏書珩轉過身,手枕在頭下,就着微弱燭光打量她。

    阿姒不願多添麻煩,壓住口腹之慾:「是想嘗嘗,但是也不是非嘗不可,你有公務在身,還是儘快趕路為好。」

    晏書珩笑了笑:「我的事不差這一兩日,你看不見無法賞景,若連口腹之慾也給禁了,日子豈不索然無味?」

    他一如往常的散漫,可阿姒卻覺得這時候的他比任何時候都要溫柔。她哪還顧得上羞赧,摟住他胳膊:「夫君,你真好。」

    青年輕笑:「光說無用。」

    這是在暗示她給點實在的好處?

    阿姒想了想,正好,她有個縈繞心頭的困惑,不如順道藉此滿足滿足自己。

    那個困惑關乎話本。竹鳶臉皮薄,念到卿卿我我就半天說不出一個字,這就罷了,夫君也是,念到那一處就戛然而止。

    想必他們卡住的,是親昵部分。

    書里把那些事說得那樣的銷''魂蝕骨,讓阿姒好奇得心癢。

    淺嘗輒止,應該不會引火燒身?

    她試探着問:「夫君,那話本子後面幾頁你看了是吧?」

    晏書珩眼前浮現那些似是而非的字眼,攢眉輕聲道:「看過。」

    阿姒撐起腦袋:「你覺得怎麼樣?」

    晏書珩散漫地抬眼。

    她指的是狐妖欺騙書生的事。

    還是想試探他虛實?

    亦或,在暗示他該盡人夫職責。

    他給了個模稜兩可的回應:「七情六慾,貪嗔痴恨,皆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麼?

    阿姒微偏着頭,這是句相當冠冕堂皇的話,為她的好奇和他壓抑卻羞於示人的欲求都尋了個冠冕堂皇的由頭。她抿了抿嘴:「你能不能坐起來?坐在我跟前。」

    晏書珩配合起身,坐姿隨性風雅,似正與人清談論道。

    阿姒一手扶着他肩頭借力,另一手則摸到他額角,順着下行。

    相觸的那一點肌膚上起了看不見的漣漪,晏書珩睫梢輕抬,安靜無言地看着半跪着比他高出一個頭的阿姒。

    指腹游曳,姿態透着曖昧,經過高挺的鼻樑時捏了捏,最後落在他眉頭。

    阿姒並未遮眼,眼底的思索和猶豫悉數被晏書珩看清。

    他用目光網住蠢蠢欲動的獵物,平放在兩膝上的雙手隨意輕叩。

    是狐妖的故事讓她疑心再起?

    阿姒仍專注地在他面上摸索,晏書珩的手則溫柔地移到她發間,掌心下行扶住她後腦勺,拇指則像是給狸奴順毛般,一下下地撫弄阿姒青絲。

    阿姒摸索完了,緊張地吞咽了下唾沫,雙手捧住他面頰,指尖輕抖。

    「夫君,我」

    她依舊是怯生生的,若是初識,晏書珩大概會被她迷惑住。

    幸而他已知道這兔子般不諳世事的女郎,身後藏着條狐狸尾巴。

    他柔聲問:「怎麼了?」

    阿姒沒回答,捧着他臉頰的雙手微緊。

    他扶在她腦後的手亦隨之收攏。

    兩人的影子被燭光打在船壁上,乍一看像誤入狼窩的兔子,半懷疑半信任地在狼窩中打轉,而那隻狡猾的狼收起獠牙,以保護的姿態緊隨其後。

    那道纖細的影子忽地動了。

    晏書珩長睫掀起,眸中映着的那個阿姒倏然變大。

    是她湊近了。

    唇角貼上另一片潤澤的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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