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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與仙人掃落花:16 陽華雲海(三)

    衛風在陽華宗生活了將近十七年,從未見過父母,也從未有過師父。

    他記性並不好,七八歲才開始記事,他和那些年幼的小弟子們住在弟子舍,閒暇時漫山遍野地瘋跑,其餘時間便一起去白玉峰上課,但他性子頑劣並不招人喜歡,長老們講的東西他也學不明白,看着玩伴們都有了自己的師父和單獨的住處,他不是沒有羨慕幻想過。

    宗門裏那麼多長老,並沒有願意收他為徒的,宗主見狀起過收他為徒的心思,但當時衛風闖了大禍,此事便不了了之,後來宗主便將他父母留下的財物和山峰給了他,由着他去了。

    無人管教約束又有花不完的靈石,衛風樂得快活自在。

    但有了師父終歸還是束手束腳。

    「那你答應得還這麼痛快?」玄之衍看着歪坐在飛舟上嘟嘟囔囔的衛風,「你那聲願意可是中氣十足,副宗主的臉都氣綠了。」

    「我那是——」衛風直起身子,瞪着他半晌,又心虛地移開目光,「誰讓他長得那麼好看。」

    比他那些狐朋狗友師姐師妹們好看了不知凡幾。

    「得了。」玄之衍抱着胳膊無奈道:「衛風,其實你也很想找個師父的吧?」

    「我才沒有!」衛風沒好氣道:「我瘋了我想要個師父!」

    玄之衍看着他因為過分激動而微微泛紅的耳朵,不再挑戰自己兄弟那點薄弱的自尊心,畢竟師父再好看那也只能是師父,從前宗門中每回有拜師儀式衛風都不會去觀禮,之後卻又常常躲在房間裏看碧影石的錄像,抱着被子發呆許久。

    師者,如師如父,在修真界師父甚至比家人更為重要,衛風從小便沒有家人,自然是希望有個師父的。

    只是期盼了許多年,也沒能等到有位長老真心喜愛他。

    「知道知道。」玄之衍勾住他的脖子,「不過在你瘋之前,得先準備好拜師儀式需要的東西。」

    「這個我知道。」衛風頓時來了精神,摸着下巴道:「我這便讓人去雲裳閣訂件新的法衣,十天後才是拜師大典,還有時間趕製出來,然後要給師父敬茶磕頭,師父給我賜字贈經,還有什麼?對了,師父還要給我簪發,我得將頭髮洗得乾淨些對了之衍,你說我要不要一起給師父定製件法衣讓他大典上穿?不過我不知道他的身量尺寸,我拜師禮準備得豐厚些會不會太惹眼?你說我師父會給我準備什麼禮物?他好像就收了我這一個徒弟。」

    「」玄之衍看着滔滔不絕雙眼放光的好友,揶揄道:「屆時大典上全是長老收徒,沒人注意你穿什麼。」

    「我師父看得見啊。」衛風咧嘴笑道:「他這麼慧眼識珠,我肯定得讓他收徒收得風風光光!」

    玄之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開心就好。」

    比起衛風的激動,江顧這邊毫無波瀾。

    烏拓看着面前滿是雜樹繁花的山頭,不滿道:「這陽華宗也忒瞧不起人了,怎麼分給咱們這種地方,連個殿宇都沒有。」

    「我自己挑的。」江顧道。

    烏拓沉默了一瞬,「風景優美,也挺好的。」

    「此處地底有段靈脈頗為厚重,只是離主峰較遠過於偏僻。」江顧停在了一處山壁前,隨手開了個山洞,「在此處修煉再合適不過。」

    他負手進去,烏拓趕忙跟上,「主人,您不打算修建洞府殿院嗎?」

    「那些死物有什麼用處?」江顧找了處乾淨的地方盤腿而坐,設下了幾道結界,「還不如在紫府中多攢條靈脈。」

    這段靈脈就很不錯。

    烏拓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小心翼翼道:「主人,您還記得咱們是來幹什麼的嗎?」

    江顧冷冷瞥了他一眼,「我自然知道。」

    「等衛風來了,您就讓他住這裏?」烏拓小聲道:「我在宗里打聽了許久,據說這位小公子驕矜得很,房中地板都是白玉做的,被褥只能鋪絲綢雲錦,吃穿用度都無比講究。」

    「他快死時也不見如此講究。」江顧冷聲道:「十六年只修到鍊氣,我倒要看看他是怎麼修的。」

    「主人,他是您的道侶。」烏拓頓時頭疼,在他冰冷的目光下補充,「將來的。」

    江顧冷冷笑了一聲。

    烏拓被他笑得脊背發涼,總覺得江顧想的不是跟未來道侶濃情蜜意,而是想着如何殺妻證道。

    可惜江顧並沒有給他八卦的時間,很快就沉浸在了修煉之中。

    ——

    衛風仰頭看着面前崎嶇的山路,伸手彈了一下耳垂上的掛墜,裏面的通音符閃爍了兩下紅光。

    「祖宗。」玄之衍深深嘆了口氣。

    衛風使勁抓了抓頭髮,「要不我還是等拜師大典那天再說吧。」

    「你已經拖了六天了。」玄之衍咬牙道:「我師父現在已經開始教我如何突破修煉,連新來的那些小弟子這會兒都開始做功課了,哪個不是巴巴去找師父的,你還真等到人家長老親自下山找你?衛公子,你清醒一點!」

    「我知道。」衛風使勁抹了把臉,「不是,他這山頭也忒破了吧?我連條像樣的路都找不到,我還是回去開飛舟——」

    「爬上去。」

    「什麼!?」衛風驚道。

    「你這一層鍊氣御劍都不行,開什麼飛舟?」玄之衍說。

    「這也太高了。」衛風擰着眉仰頭看去,「再說」

    有點丟人。

    「丟人是吧?你不修煉的時候怎麼不嫌丟人?你師父修為那麼高怎麼可能不知道你真實的修為。」玄之衍無情道:「別廢話,現在立刻往上爬!」

    通音符熄滅了。

    衛風深吸了一口氣,認命地開始往上爬。

    這山路陡峭崎嶇,有時直接就是段峭壁,衛風摔了好幾次,身上新的弟子服也被樹枝劃破了,他有好幾次都想撂挑子不幹這師父愛誰要誰要,但最後還是咬着牙爬到了山頂。

    山頂流雲浮霧,古木翁郁,鳥語花香。

    就是沒人。

    衛風看着面前荒無人煙的山峰,抬手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疑惑道:「人呢?」

    他又拿出了地圖,頓時更加不解,「是清平峰沒錯吧?」

    衛風將那地圖翻了個個兒,自言自語道:「倒過來好像也是這裏。」

    早在衛風到山下的時候,江顧就已經察覺到了他的氣息,只是等到快天黑了,這廝才灰頭土臉地爬了上來開始研究地圖。

    「師父——師父您在嗎?」少年明朗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我是衛風——」

    江顧閉了閉眼睛,站起身來準備出去。

    「主人。」烏拓勾住了他的衣擺,不放心道:「千萬不能揍他。」

    江顧臉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自然。」

    烏拓這才鬆了爪子。

    「師父,徒弟來找——」衛風正賣力地喊着,冷不丁面前出現了個白影,頓時嚇得一蹦三尺遠。

    大概是因為爬山的緣故,他整個人都搞得灰頭土臉,又因為江顧現身突然,少年嚇得瞪圓了眼睛,脖子上多出來的那截紅繩在山風中晃晃悠悠,像只無家可歸的幼犬。

    「什麼事?」江顧看那多出來的紅繩頗有些不順眼,語氣也並不溫和。

    衛風被他冷硬的語氣嚇了一跳,咽了咽唾沫道:「我是不是打擾到您了?」

    「沒有。」江顧轉身走向了山洞。

    衛風猶豫了一下便跟了上來,在看到光禿禿的山洞之後愣了半晌都沒緩過神來,直到看見江顧盤腿坐下才意識到這裏不是什麼洞府的入口,然後乖乖地坐在了下首位。

    「拜師儀式在四天後,你來做什麼?」江顧被打斷修煉,神色不虞。


    衛風有些尷尬地搓了搓袖子,緊張得額頭都沁出了細密的汗,「我來看看師父您老人家。」

    「嗯。」江顧不咸不淡地應了。

    見他沒有反駁「師父」這個稱呼,衛風心中頓時一喜,急忙從儲物袋中拿出了許多東西,嘴甜道:「師父,這是我從雲裳閣給您做的法衣,不知道您的身量幾何,這法衣便做成了可隨身形變化的樣式,對了,這個是墨雨軒的文房四寶,不甚值錢您看着用便是,還有這些是攏雲城剛出的藥材」

    他熱情地介紹着自己帶來的東西,白皙如玉的臉頰也因為開心微微泛紅,那雙微微下垂的眼睛也亮晶晶的,時不時裝作不經意打量一下江顧的神色,倘若身後生出條尾巴,此時一定會搖得飛快。

    「師父您若還需要些什麼,隨時吩咐我去買就好。」衛風乖巧又恭敬道。

    「放着吧。」江顧耐着性子聽他囉嗦完,若不是烏拓死死攔着,他恨不得一袖子連人帶東西全都掃出去。

    「好的師父!」衛風笑得十分燦爛,右邊露出了顆小小的虎牙。

    說是虎牙也不像,更像是鮫人縮小版的獠牙,左邊卻沒有,江顧後知後覺想起來左邊那顆獠牙在朝龍秘境時不甚被他削斷了。

    不過衛風好像完全沒有察覺。

    江顧勉強多了絲耐心,拙劣地模仿着印象中那些和藹可親的師長模樣,開口問道:「你如今修為幾何?」

    「鍊氣一層。」衛風心虛道,生怕他嫌棄自己,添補道:「原本是鍊氣六層的。」

    要不是那個該死的老變態,他修為也不會大跌。

    江顧有些詫異地抬起眼來,「鍊氣一層?」

    他自是知道衛風出了秘境修為會跌,但他沒想到修為跌到底還能保持一動不動,至於為什麼沒察覺到衛風只有鍊氣一層——六層和一層對他來說感知差異實在不大。

    衛風只衝他傻笑。

    江顧被他這笑晃得眼睛疼,「伸出手來。」

    一隻髒兮兮的爪子攤開在他面前,上面還有兩個爬山磨出來的水泡,虎口蹭破了皮,江顧實在不想碰,兩指併攏虛虛搭在他的手腕上注入了些靈力探查。

    核桃大點的識海,鬆散的丹田,還有細弱到無法想像的風火雙靈根,但總得來說資質也算不錯。

    「你資質尚可,為何修為如此低?」江顧問得直接,不等他開口便自己給出了答案,「陰虛陽亢,多思淫邪,體內靈力凝滯,近半年從未修煉過。」

    衛風尷尬地張了張嘴,清俊的小臉漲得通紅,「我、我沒——」

    江顧冷冷看了他一眼。

    衛風登時不敢再狡辯,這種羞恥感就好像被扒|光了衣服遊街,他恨不得找個地縫自己鑽進去,他就不該來這趟!

    「不過元陽尚在,還不算無藥可救。」江顧收回了手。

    衛風恨不得將臉埋進地里,聞言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

    別說了快殺了他吧!!!

    江顧道:「最基本的鍊氣法訣可會?」

    「會。」衛風悶聲點頭。

    「從今日起算,到拜師大典前,修煉至鍊氣二層。」江顧道。

    「是——啊!?」衛風震驚地抬起頭來,「四天到鍊氣二層!?這怎麼可能?」

    江顧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你資質尚可,靈根丹田識海俱在,如何不可能?」

    「可、可是我」衛風乾巴巴道:「我從來沒在四天修煉出一層。」

    別說四天一層鍊氣,他四年能修出來就不錯了。

    江顧見他猶豫吞吐的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道:「那就從今天開始。」

    從進山洞到現在,短短不到一刻鐘,衛風的心情簡直是跌宕起伏,連江顧驚為天人的容貌都變得恐怖起來,他小心翼翼地試探道:「師父,能不能拜師大典結束之後再開始?」

    江顧冷笑了一聲。

    衛風頓時不敢再討價還價,「是,師父,那我就先回去修——」

    轟!

    一陣爆裂聲過後,山洞中多出來了個僅能容納一人的小山洞,飛濺的碎石灰塵中,衛風神色驚恐地咽了咽口水。

    「從現在開始。」江顧像是看穿了他的小算盤,「你在這裏修煉。」

    「是。」衛風轉身看着那簡陋凌亂的小坑洞欲哭無淚,慢吞吞地走了進去,腳底板被碎石硌得生疼。

    這個師父一點都不溫柔!

    還有點凶!

    他就不該腦子發熱答應拜師!

    烏拓看着蹲在山洞裏委屈巴巴挖着碎石的衛風,在識海中斟酌地提醒道:「主人,他畢竟是個養尊處優的小公子,我聽說他只在山上的僕從就有七八十人。」

    「嬌生慣養,難成大事。」江顧微微蹙眉,「陽華宗的人到底是幹什麼吃的?」

    烏拓頓時不敢說話了。

    衛風好不容易給自己清出來了塊打坐的地方,又勤勞地把那些碎石全都運出了山洞,趁着江顧打坐的功夫,在山洞外伸手點開了通音符,「之衍,你快幫我想——」

    「衛風。」冷淡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

    衛風僵着脖子轉過身,就看見了高出他一個多頭的江顧,悻悻一笑,「師父。」

    江顧垂眼看着他耳邊的玉墜,在衛風驚疑不定的目光中抬手給他摘了下來,可能是動作過於粗暴,少年白嫩的耳垂被勾扯得通紅。

    江顧的目光從他耳垂上移開,「回去修煉。」

    衛風垂頭喪氣地回到了小山洞裏。

    這和他想像中的發展落差實在太大,本該他來送了禮之後師父心花怒放,然後誇獎他幾句,他回去好好玩幾天準備拜師,最後師父耐心溫柔地開始一點點教導自己。

    而不是簡單粗暴地逼他修煉!

    衛風不情不願地生了半晌悶氣,努力回想着鍊氣的口訣,意識逐漸開始變得模糊起來,昨晚話本里的那位仙尊到底有沒有突破金仙境來着

    烏拓悄悄從江顧的識海中出來,抬頭去看衛風,小聲道:「主人,他修煉起來周身靈力為何如此寧靜?」

    「因為他睡着了。」江顧冷眼道。

    烏拓狠狠抽了抽嘴角,「我叫醒他。」

    「不用。」江顧指尖靈力浮動,將衛風脖頸上心頭血化成的紅繩重新系了一遍,這回終於不再有線頭礙眼,而是完整貼合的繩圈。

    衛風睡得正熟,脖子上忽然傳來了陣細密的癢痛,難受得他立馬睜開了眼睛。

    而江顧正在另一邊閉眼打坐修煉。

    衛風默默鬆了口氣,以為自己偷懶睡覺沒被發現,像模像樣地修煉了片刻之後又開始犯困,剛要睡過去,脖頸上的癢痛再次襲來,困意頓時煙消雲散。

    衛風有些驚恐地摸着自己的脖子,陸陸續續試了幾次之後果然發現了規律,只要他打瞌睡就會又癢又疼,但清醒着就不會有問題。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於你身體無礙。」閉着眼睛的江顧道:「繼續修煉。」

    「哦。」衛風使勁撓了撓脖子,眼睛滴溜溜地轉了兩圈,手摸向了腰間的儲物袋。

    此地不宜久留。

    這個師不拜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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