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真的在乎他們,那兩個千面門的殺手又怎麼可能瞞得住你?」
百里望月淡淡道:「他們的易容術雖很高明,卻遠遠做不到瞞過親人。」
姬如意愣住了。
「你根本就不是姬老伯的女兒。」
百里望月冷哼道:「農戶的女兒絕不會有如此高明的點穴手法。」
原來剛才拍住假姬老伯胸前大穴的人是姬如意。
姬如意苦笑道:「你已看出來了?」
「早就看出來了。」
「所以你剛才是故意放任假姬老伯過來攻擊我的,為的就是逼我出手?」
「我實在不忍心親自逼你出手。」
「現在你可以忍心對我出手了。」
姬如意閉上了雙眼,釋然道:「我已準備好了,你動手吧。」
百里望月也愣住了,遲遲沒有動手。
「你不對我動手,是不是因為你的心中還有我?」
「不是。」
百里望月決絕道:「我的心中容不下任何一個欺騙過我的女人。」
「那你為什麼遲遲不對我動手?」
「你只是騙了我,並沒有想殺我。」
「我若現在要殺你呢?」
「你死。」
「是麼?
「你大可試一試。」
「好。」
好字說完,姬如意便捻起雙指,猛然朝百里望月的死穴點去。
百里望月卻並沒有還手。
因為他已察覺,姬如意這招並沒有殺意。
若是沒有殺意,就算再厲害的殺招,都是絕殺不死人的。
百里望月甚至都已自信的閉上了雙眼。
然而姬如意的雙指並沒有停下來。
只聽噗嗤一聲。
鮮血落地。
並不是百里望月的鮮血。
百里望月已睜開了雙眼。
他剛一睜開眼,就滿眼震驚的看見姬如意倒在了地上。
姬如意居然在最後一刻,雙指突然調轉方向,刺中了自己的肩膀。
百里望月立刻俯下身來,一把將姬如意摟在懷裏,問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姬如意卻只冷哼道:「你畢竟為我受了傷,現在我已不再欠你。」
百里望月又愣住。
「我只想告訴你,有一件事,我絕沒有騙你。」
姬如意黯然道:「我愛過你。」
她說的是愛過。
意思就是現在已經不再愛了。
百里望月又何嘗不明白這層意思。
他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麼,卻突然發現自己已無話可說。
姬如意卻又問了他兩個字道:「你呢?」
百里望月還是無話可說。
他突然間又覺得自己是個不折不扣的臭不要臉。
因為關於愛的方面,姬如意並沒有騙他,反而是他一直在玩弄姬如意。
姬如意忽然伸手推開了百里望月,艱難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決絕道:「若有再見,就是仇人。」
多情自古空餘恨。
此恨綿綿無絕期。
這八個字說完,姬如意就走了。
只留百里望月一個人愣愣的站在原地。
姬如意說的不錯。
他真該死。
阿力說的也不錯。
任何人都絕不該玩弄別人的感情。
這個道理為何他現在才真正明白?
很多道理,人為什麼總要等到受傷時才真正明白?
百里望月已然受傷,只覺得自己心裏頭比被刀子插了還要難受。
他現在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大醉一場。
可惜的是,馬車裏沒有酒。
馬車門外,還恰好躺着一個人。
百里望月定睛一看,這個人居然就是之前那個溜走的車夫。
春光和煦。
車夫正懶洋洋的躺在春光下,眯着雙眼,笑嘻嘻的看着百里望月。
百里望月本就心情不好,被車夫像這樣看着,只覺心情更不好了。
他恨不得衝上前去,一把將車夫從馬車上扯下來,再一拳打歪他嬉笑的嘴。
但他並沒有這樣做。
因為他們倆是朋友。
什麼樣的車夫能和黑月堂的少爺交朋友呢?
車夫嬉笑道:「你其實完全沒必要為這個女人感到難過的。」
百里望月冷哼道:「你不懂。」
他感到難過並不只是因為姬如意,更多是因為他自己。
這點車夫當然不懂。
但他還是勸道:「換做是我,絕不會為一個婊子感到難過。」
「你說她是婊子?」
「她是。」
「你怎麼知道的?」
車夫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道:「她接近你,不是為了殺你,你覺得她會是柳城商會請來的殺手麼?」
「不會是。」
「但她也絕不是你黑月堂的人。」
「絕不是。」
「可她非但長得很美,功力也很不錯。」
車夫笑問道:「你覺得整座柳城裏,還有誰家能培養出這樣的女人呢?」
「煙雨樓。」
「沒錯。」
車夫微笑道:「所以我說她是婊子,好像沒有什麼問題。」
「這也只是推測。」
「我的推測什麼時候錯過?」
「沒有。」
百里望月嘴上雖這麼說,心底卻還是不願意相信。
車夫又笑道:「不管你信不信,總歸阿力信了。」
「什麼意思?」
「阿力早就認出她了。」
「什麼意思?」
「阿力活到現在都沒見過多少女人,但他三年前卻在煙雨樓幹過苦工,想必也只有在那段時間見過幾個女人。」
「我信了。」
百里望月忽然皺起眉頭,問道:「但你為什麼對阿力這麼了解?」
「我曾很仔細的調查過他。」
「可你又為什麼要調查他?」
「因為他是我的對手。」
「對自己的對手,你是不是向來都會調查的很仔細?」
「是的。」
「還好我是你的朋友,不是你的對手。」
「你說錯了。」
「哪裏錯了?」
「我們倆只是暫時的朋友。」
車夫感嘆道:「人都是會變的,沒準哪一天我也會對你拔刀相向。」
「我只希望那一天永遠不要到。」
百里望月又問道:「你和阿力是怎麼成為對手的?」
「是因為我師父。」
車夫說着,忽然用手遮了遮刺眼的陽光,也同時遮住了他充滿悲傷的雙眼,又嘆息道:「三年之前,我師父敗在了他師父的手下。」
「我記得你師父好像就是死在三年之前。」
「是的。」
「難道就是死在他師父的手下?」
「不是。」
車夫沉聲道:「我師父雖不是死在他師父的手下,卻也是因他師父而死的。」
他接着一字一字道:「所以我和他之間早晚都必有一戰。」
「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還不是。」
車夫點頭道:「現在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所以馬車剛到這裏,你就趕緊溜了。」
「沒錯。」
車夫冷冷道:「我怕我呆在這會忍不住對他動手。」
「我到是有些期待你和他的交手了。」
「你早晚都會看到的。」
車夫冷笑道:「但前提是你能活過這段日子。」
「你覺得我會死?」
「說不準哦。」
車夫的表情又恢復嬉笑道:「短短几個時辰,就已有三個人想要置你於死地了。」
百里望月苦笑着。
「這些人好像真的很不願意看到你和高小樓成婚。」
「我自己也很不願意。」
「但在目前看來,你好像已沒有別的辦法。」
「目前的確沒有。」
「這說明你的辦法行不通。」
百里望月又苦笑。
「看來柳城必將發生大戰。」
「看來只能用你的辦法了。」
「我已準備好跟你一起去黑月堂了。」
「我也已準備好把你帶進黑月堂了。」
百里望月點了點頭,隨即問道:「那我們為什麼還不出發?」
「我在等你為我趕車。」
「明明你是車夫。」
「我又不是真的車夫。」
車夫淡淡道:「何況我們倆是朋友,你的朋友已經替你趕了一次車了,你難道不應該也替你的朋友趕一次車?」
他接着道:「更何況以我的身份,你替我趕車絕不是吃虧。」
「畢竟你是西秦皇室的三皇子,白馬凌岳。」
白馬凌岳笑着點了點頭,隨即便舒舒服服的躺在了馬車裏。
「可你忽略了一件事。」
「什麼事?」
「我根本就不會趕車。」
說罷,百里望月也舒舒服服的躺在了馬車裏,就躺在白馬凌岳的身邊。
白馬凌岳立刻用腳踹了踹百里望月的大腿,皺了皺眉頭,滿臉嫌棄道:「你可真不要臉。」
「我向來是個耍起賴來不要臉的人。」
馬車行駛在一片春光中。
趕車的人還是白馬凌岳。
百里望月卻並沒有舒舒服服的躺在馬車裏。
他被白馬凌岳硬生生的拉到身旁。
美其名曰教他趕車。
光是學趕車倒還好,白馬凌岳竟跟個老婦人一樣,不停的朝百里望月問些有的沒的。
白馬凌岳正問道:「若柳城不發生大戰,你會不會願意娶高小樓?」
百里望月果決道:「不會。」
「為什麼?」
「因為她終究是婊子。」
「她不是。」
「你怎麼知道的?」
「我調查過她的。」
白馬凌岳眼神亮了起來,嘴角也不自覺的勾了起來道:「她本該是個與公主同等地位的女人的。」
「我不好奇她的真實身份。」
百里望月壞笑道:「我倒是更好奇你為什麼要調查她,她又不是你的對手。」
「她救過我的命。」
「真的?」
「真的。」
「我的意思是真的就這麼簡單?」
「真的。」
「我不信。」
「你啥時候變得跟個老婦人一樣了。」
「跟你學的。」
「那我就也得學一學你的不要臉了。」
說罷,白馬凌岳就一把將馬鞭丟給了百里望月道:「你不是喜歡學我嗎,快讓我看看你趕車學的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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