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薔籠:3 籠

    上了出租車,沈薔意想報宿舍的地址,因為裙子有些潮濕了,想先回宿舍換身衣服,可高俞林卻搶先一步報了酒店的地址,因為他說有禮物送她。

    沈薔意給高俞林定的是性價比比較高的一家三星酒店,才開業不久。房間很大,配置也很新。

    到了酒店。

    一進門,高俞林就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率先衝進去,迅速將扔了一地的衣服褲子和襪子撿起來胡亂塞進酒店的衣櫃裏。然後又迅速將凌亂的床整理了一下。

    沈薔意瞭然,沒忍住笑了一下。

    高俞林尷尬地撓撓後腦勺,「出門着急,沒收。」

    說着,將她的帆布包放在桌上。

    「沒事啊。」沈薔意寬慰道,「我也會這樣。」

    其實她平常換衣服出門,房間裏也是一片狼藉。昨天幸好有先見之明,將房間收拾了一下,今天高俞林去了才不亂。

    這麼一說,高俞林好像更尷尬了似的。

    畢竟戀愛中的人,都很注重形象,尤其是在自己女朋友面前。

    沈薔意也能感受到,他們兩人的關係從朋友轉變成情侶後,好像真的不一樣了。上初中的時候,放學她都是跟他一起回家,她下課後去他的班級找他,他還趴在桌上呼呼大睡,把他推醒,迷迷瞪瞪抬起頭,頭髮亂得像雞窩,手背隨意一抹嘴邊的哈喇子就跟她走了。

    那時候他可半點不見現在這樣「見外」。

    想起往事,沈薔意覺得懷念又好笑。

    高俞林乾咳一聲,指了指床,「你坐啊。」

    沈薔意點頭:「好。」

    她緩緩走到床邊,坐下。

    他的行李箱立在落地窗邊,他走過去拉開,從隔層里拿出一個白色的長方形絨質首飾盒。

    他來到沈薔意的面前,輕輕打開首飾盒。

    裏面躺着兩條銀色的情侶手鍊,手鍊很細,樣式簡單樸素,上面墜着小小的銀色蝴蝶結。蝴蝶結上刻了他和沈薔意的名字縮寫。

    「乖乖,你知道,我現在還在上學,沒有能力送你太貴重的禮物。」高俞林盯着沈薔意的眼睛,字字認真,保證道:「但你放心,等以後我工作掙錢了,我一定會好好補償你,送你最貴的最好的。」

    他的眼神太過真誠炙熱,深深觸動着沈薔意的心。

    可能在現在這個唯物主義的社會來說,唯心主義落在了別人的眼裏,就是愚蠢至極。

    但她真的認為,只要真心實意,多少金錢都比不了。禮物在於心意,而不是貴重。

    尤其還是自己喜歡的人送的。

    沈薔意彎唇微笑,眉梢眼尾均染上甜蜜笑意:「你送什麼我都喜歡。」

    高俞林似是鬆了口氣,他拿出其中一條:「我幫你戴上。」

    沈薔意點頭,伸出左手。

    高俞林替她戴上後,伸出自己的右手,「乖乖也幫我戴上。」

    沈薔意自然不會拒絕。

    兩人都戴上手鍊後,高俞林順勢坐在她身邊,將自己的手腕與她的手腕對齊,緊挨在一起。隨後握住她的手,十指緊扣。

    側頭看她。

    四目相對的那一瞬,他的眼神變深了幾分。

    他目光下移到她粉嫩的唇,唇線抿緊了些,喉結微動。

    握着她手的力度,一點點加大。

    緊接着試探般的前傾,朝她緩慢靠近。

    沈薔意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他這樣的舉動是什麼意思。她像是被點了穴,根本無法動彈。

    周遭的一切都靜止,房間裏仿佛安靜得只剩下自己紊亂有力的心跳聲。緊張得下意識屏住了呼吸,也閉上了雙眼,默許的態度昭然若揭。

    然而就在下一秒,比他的吻先一步降臨的是一道突兀詐響的手機鈴聲。

    來得太過始料未及,兩人都紛紛一驚,尤其是沈薔意。她渾身一震,反應很大地往後一退,茫然地睜開眼。

    正好與高俞林目光撞在一起。

    曖昧的氛圍像是被一棍子打散,剩下的餘溫,足以令人陷入尷尬的境地。只對視半秒,沈薔意就慌忙別開眼。

    手機鈴聲還在喋喋不休地響,沈薔意吞了吞唾沫,「我先接個電話。」

    從他的掌心中抽出自己的手,手心裏有些濕潤的汗意。

    她匆忙朝放包的桌子走去。

    女朋友一轉身,高俞林就煩躁地抓了抓頭髮,然後泄氣地往床上一躺。

    沈薔意從包里摸出手機,竟然是團長hedy打來的。

    她不敢耽擱,立馬接聽。

    hedy說今天看了聯排的回放,看到沈薔意的部分發現了些問題,稱明天就要公演了,讓她現在回團里,抓緊時間再訓練一下。

    「好的,我馬上回去。」

    沈薔意微擰秀眉,嚴肅以待。

    掛了電話後,她抓起帆布包就刻不容緩往外跑:「對不起,出了點意外,團長讓我馬上回去,我得走了。」

    高俞林聞言,蹭地彈坐起身,「這麼着急?」

    他跳下床,朝沈薔意走過去,拉住她胳膊,「要不吃了晚飯我送你去?」

    「不用,這樣一來一回怪麻煩的。」沈薔意不是個愛麻煩別人的人,習慣性善解人意,又準備邁步,想想覺得不妥,轉身主動抱了高俞林一下,似安撫的一個擁抱,「我來不及了,團長還在等我。

    她是真遇到急事,高俞林也不好再挽留,拍拍她肩膀,無精打采道:「那你路上小心。」

    「好。」沈薔意鬆開他,迅速跑出房間。

    房間裏最後那幾縷似有若無的曖昧因子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高俞林煩躁的呼吸聲。

    他又往床上一躺,抓起枕頭砸了兩下。


    安靜幾分鐘,他看了眼時間,已經快要晚上七點了。他肚子有些餓,所以慢吞吞下了床打算去酒店附近吃點東西,下床時運動褲兜里有尖銳邊角的戳觸感,他想起來什麼,手伸進去摸出一盒去便利店買傘時一同買來的避孕套。

    隨手扔到了床上。之後便出了酒店。

    ---

    沈薔意走出酒店,打算直接打車回去。

    這個時間段晚高峰,不好打車。而這裏離地鐵站也不算近,她看了眼時間,還不如就直接跑回去,反正也不遠。

    雨勢漸大,她奔跑在人群熙攘的街頭,就算沒有打傘也不覺怪異。因為路上大多數人都不打傘,老外真的扛造,雨再大也不帶打傘的,而且淋成落湯雞還能閒庭信步,絲毫不受影響。

    但沈薔意有些招架不住。雨水冰涼還可以忍受,只是英國的妖風也越刮越大,細細密密的雨絲飄斜下來,即便用舉着帆布包遮擋,還是糊了一臉,睜眼都困難。

    「excuse me,請問是cynthia小姐嗎?」

    隔着嘈雜的氛圍,沈薔意突然聽到了一道男人的聲音。

    她下意識停下腳步,側頭看過去。

    路邊停了一輛低調的商務車,一名中年白男司機下了車站在車邊,禮貌問道。

    沈薔意點頭:「我是。」

    司機撐起傘朝沈薔意走來,替她擋住雨勢的侵襲,言簡意賅地說明道:「您好,cynthia小姐。我是來接您去歌劇院的。」

    時間緊迫,事態緊急,沈薔意自然以為是hedy給她叫的車。

    也沒有多餘的精力起半分疑心去思考hedy是怎麼知道她在哪個酒店的。

    她沒有猶豫,微欠身頷首:「謝謝。」

    司機撐着傘,帶着沈薔意走到車前。

    他戴着白手套,她上車時,恭敬又紳士地用手替她擋住車框。

    她雖然對車不了解,可通過這輛車豪華的內飾,以及全車獨具一格的真皮座椅,就能看出,這是輛名貴的豪車。她甚至不敢輕易放腳,因為她怕泥濘的鞋底會弄髒腳墊。

    帆布包上也全是水,她不敢亂放,老老實實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司機上車後,並未立即驅車離開,而是遞給她一條嶄新的毛巾,讓她擦拭。

    沈薔意接過,再一次道謝。

    緊接着,她感受到身下的真皮座椅逐漸升溫,驅散了她身上的寒氣。

    簡單一番擦拭過後,沈薔意舒出一口氣,緊繃的神經也鬆緩了些許。

    目光觸及到手腕上的手鍊,突然想起什麼,連忙從包里摸出手機,給高俞林發消息:【我在車上啦,你在做什麼?現在時間不早了,要不我給你點個外賣吧?】

    她有些愧疚,畢竟臨時丟下高俞林一個人是有點說不過去。

    高俞林還沒有回覆。

    說到晚餐,沈薔意的肚子也咕嚕嚕叫了幾聲。

    一會兒要練舞,不宜吃太多。可劇烈運動又不能空腹,消耗大量體力後可能會出現腦供血不足頭暈,以及體力不支脫水的現象。

    正巧路過一家專做手工巧克力飲品的連鎖店。

    她平常很少吃高熱量的食物,也不喜甜食,卻獨獨鍾愛巧克力。正好現在餓了,可以買一杯熱可可,不脹肚子又能飽腹,還能在受寒過後暖暖腸胃驅驅寒。

    她匆忙出聲,讓司機在路邊停一下車,如實告知自己想要去購買一杯熱可可。

    然而車子剛停下,她還未下車就隔着車窗遠遠看見店內長長的隊伍之後便果斷放棄。

    她沒有時間去排隊。

    大約十分鐘後,車子抵達歌劇院。

    英國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這會兒已經停了。

    司機率先下車,還是如上車時一樣的舉動,擋住車框。

    沈薔意再次道謝,而後大步跑進歌劇院。

    商務車停在路邊,打着臨停雙閃。

    目送沈薔意離開之後,他並未立即離去,而是轉身,朝馬路對面小跑過去。

    跑到停在馬路對面拐角處的一輛幻影前,恭敬彎腰,「賀先生。」

    車內原本一片漆黑,隨後車窗降下一半。

    些許燈光隱隱投進車內,男人的面容半明半暗,朦朧光亮勾勒着他英挺而立體的側臉線條,下頷輪廓清晰分明。

    他微垂眸,眼瞼映下一片陰翳,骨節分明的指間捏着金絲眼鏡,用眼鏡布慢條斯理地擦拭着鏡片。

    金色的眼鏡鏈垂在他的肩頸兩側。

    司機事無巨細交代這一路的全部細節。

    賀靜生連眼皮都未抬一下,神色自若漫不經心,不知是否在聽。

    坐在副駕駛的陳家山遞出去一個眼神,示意對方可以離開了。

    司機點頭應下。又略彎了彎腰,隨後轉身離開。

    賀靜生擦拭完鏡片,而後將眼鏡重新架上鼻樑。

    他靠進椅背,側頭望向歌劇院大門,想起剛才見她下車,遠遠便能看清她白裙上大片濕漉漉的痕跡。

    他的胳膊搭在車窗邊沿,坐得慵懶隨性,修長手指抵着下巴,有一下沒一下地輕點着下頷。

    目光幽深晦暗幾分,沉吟片刻,狀似無意般問陳家山:「阿山,如果你嘅女友,喺落雨嘅情況下由你嘅住處離開,你會點做?」(如果你的女友,在下雨的情況下從你的住處離開,你會怎麼做?)

    陳家山不假思索:「唔理有冇落雨,我唔會畀佢獨自離開。」(不管有沒有下雨,我都不會讓她獨自離開)

    不管是不是女友,這應該是最基本的紳士行為吧。可剛剛從司機講的那些細節得知,甚至她連件外套都沒得穿。

    「咁簡單嘅道理,你都識,可惜佢男友唔識。」(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都懂,可惜她的男友不懂)

    賀靜生意味不明地哼笑一聲,像是遇到什麼有趣的事。

    而後坐直,閉上眼慢悠悠抻了抻脖子,左側脖頸處某種紋身若隱若現,語調沒什麼起伏,說不清到底是惋惜還是嘲諷:「睇嚟而家嘅後生仔唔太識得憐香惜玉。」(看來現在的年輕人不太懂得憐香惜玉)

    不過,這樣的人,往往解決起來並不是什麼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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