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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奕放下手上的筆,舒展了一下凍僵了的指節,看着白紙上的字跡,露出滿意的笑容。雖然說自己有原主的記憶,但是畢竟自己不常接觸這些,趁着現在的清閒,他少不得要把這些拿出來晾曬一番,省得以後在這方面出了岔子。
固然這圈禁的日子過得清貧,但勝在清閒,只可惜他不是來度假的。
司馬奕瞥了一眼離他二三米遠的火盆,火盆里微弱的幾點火光,靠的近了才覺得微微的暖意,司馬奕突然走上前,將火盆猛地踹開。
書房裏巨大的聲響把守在門外的陳貴嚇了一跳,臉色一變,忙不迭的沖了進去,生怕主子爺出了什麼意外,看見灑了一地的炭灰,寒冬臘月里也驚得一身的冷汗。
「給孤說說,這碳是怎麼一回事?」
陳貴一臉愁苦,今時不同往日,如今的太子爺不是當初的太子爺,現在的內務府也不是當初的內務府了。這年頭,雪中送炭的少,落進下石的人太多,只是這哪能和主子爺說呢。
「這個月的新碳還不曾送過來,想必是臨近年關,內務府那邊……忙得很」
陳貴小心翼翼的開口道。
「哦,是嗎?那他們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啊,什麼時候孤的事還得排在別人的後面」
司馬奕撥弄着手上的玉扳指,眼角多了幾絲陰鷙。
「都怪老奴沒用,讓爺受了委屈」
陳貴連忙跪在地上,身子微微發抖,眼神露出懼怕,太子殿下心情暴戾,如今這裏除了他也沒有其他伺候的人,只希望殿下的怒火不要燒到他的身上。
「去把王福找來」
王福是掌管內務府的大太監,在他尚未失勢的時候對東宮可是巴結得很,現在他倒想看看現在他是什麼樣的態度。
咸安宮守衛森嚴,對陳貴這種小太監看守的並不嚴密,但問題的關鍵是,現在殿下失勢被聖上冷落,能不能請來王福真不好說,心裏想着,陳貴臉上也帶上了幾分為難的臉色。
「還不快去」
陳貴只好從地上爬起來,苦着臉退了出去。
陳貴一出去,司馬奕臉上的陰沉褪的乾乾淨淨,臉上多了幾分若有所思。他只能用最正常的方式提醒有些人他的存在感,雖然知道自己會被復立,但是到時候的處境誰也不清楚,所以現在他不能坐以待斃。
王福理了理衣襟,瞥了一眼亦步亦趨跟在他後面的陳貴,臉上的得意毫不掩飾。最近這些日子,他過得可謂是春風得意,處在那樣的位置,後宮裏得寵的嬪妃都不敢隨意怠慢他,不過,沒想到這個太子殿下跟前的大紅人也會來找自己。
想當年太子殿下多風光無限啊,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個陳貴當年那叫一個氣焰囂張,他這個做奴才的眼巴巴的去奉承,可是壓根人家不搭理啊,不過如今太子被廢,風水輪流轉,他竟然還有求自己的一天,怎麼不讓人揚眉吐氣。
王福嘆了口氣,只是可惜了那些送到東宮裏的珍寶,都打水漂咯~
相比於其他宮裏的僕從如雲,咸安宮裏分外冷清,又正值寒冬,冷意逼人,王福一進來就仿佛進到了冷宮裏。陳貴引着他走到了書房外就退了下去,人手少了,什麼都得讓他這個老人家親自動手。
「奴才給殿下請安了」
王福一進門就看見站在書桌前提筆寫字的司馬奕,深吸一口氣,臉上的笑容越發的得體。
「你倒是乖覺的很」
司馬奕似笑非笑,再怎麼得體也掩飾不了他眼底的輕視,不過舉止上卻讓人挑不出半分錯,果然是人老成精嗎?不過做人最好還是不要自作聰明。
「你給孤說說,這碳是怎麼一回事?」
「殿下恕罪啊,這....每個宮裏面的份例都是有限的,別的宮多拿了,那必然就有分的少的,奴才人微言輕,哪敢得罪那些受寵的貴人們,還望殿下理解奴才」
王福心中警惕,連忙跪在地上請罪,哭求着說道。
「呵呵.....什麼時候孤還得看別人的臉色了,真是放肆!!!」
司馬奕居高臨下地看着王福,臉色陰沉如水。
「還是你覺得孤如今潦倒落魄,就--奈何不了你了---」
一股巨力踢向他的小腹,王福側倒在地上,捂着小腹,面色慘白,一臉驚懼的看着司馬奕。
空蕩的大堂里冷風陣陣,王福倒在冰冷的地板上,瑟瑟發抖,幾聲噠噠的腳步聲在宮殿裏清晰可聞,王福一抬頭,和司馬奕的視線兩兩相對,他嚇得趕緊跪伏在地上,不住的磕頭請罪。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奴才也是無能為力啊!」
「好一個無能為力啊--只是就是不知道你背後的主子知不知道你這麼忠心呢?」
「殿下、殿下這是何意?奴才不懂,什麼背後的主子,您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王福的心亂糟糟的一片,眼睛緊緊盯着司馬奕,極力保持冷靜。
「狗奴才,嘴還真硬,你是不是以為孤現在治不了你了,別忘了,孤再怎麼落魄,也是大清堂堂的皇子,而你,不過就是一個低賤的奴才,你說,如果孤殺了你,會有人來給你出這個頭嗎?」
脆弱的脖子被人緊緊的掐住,突如其來的窒息感讓他腦子裏空白一片,下意識仰起頭,急促的喘息,臉漲得通紅,王福一臉難受的看着司馬奕。
他不是不能反抗,而是他不敢去反抗,就像司馬奕說的那樣,他只是一個卑賤的奴才,即便死了,也只能謝主子賞賜,反抗了說不得下場更為慘烈,所以,他不甘心啊!
王福幾乎以為自己今天就要送命在這裏了,沒想到司馬奕突然鬆開了手,他軟趴趴的倒在冰冷的地上,臉上還帶着劫後餘生的淚意。
「死亡的感覺不錯吧,要記住它」
司馬奕一臉漠然的站起身,拿出絹帕擦了擦手。
「想要在你家主子面前獻殷勤,也得想想你自己有沒有命去享受,所以,你是個聰明人,之後要怎麼做,孤想你應該懂了」
「奴才明白了、奴才明白了--」
王福嘴唇顫動,跪在地上不住的叩頭。
這件事情是他糊塗了,太子殿下即便被廢了,那也是皇子,哪裏是他們這些做奴才的能隨便得罪的,太子殿下果然兇殘暴戾,即使落到如今這般境地,也是一個狠人,這咸安宮他是再也不敢來了。
「明白了,那就滾吧---」
「嗻-嗻-嗻」
守在門外的陳貴一臉驚訝的看着連爬帶滾從房間裏出來的王福,這是……
第二天,內務府送來了遠遠超過份例的新碳和一些過冬用的衣物,每天送來的膳食也精緻了許多,這個冬天似乎也多了一些生機。
深夜養心殿
「聖上,已經子時了,不如歇了吧」
梁久功走向前,身後跟着端着茶和盥洗用具的小太監。
康熙放下手上的奏摺,眼睛有些酸澀,肩膀僵硬,面色疲憊。
梁久功對着身後的小太監使了一個顏色,自己也上前替康熙揉揉肩膀。
「聽說--咸安宮那邊出了點事?」
溫熱的毛巾敷在臉上,一天的疲憊稍稍有了緩解,康熙放下手上的清茶,狀似無意的問道。
「似乎是內務府那邊出了紕漏,這個月的竹炭沒有送過去,太子殿下把人喊去提點了一番,現在事情已經解決了」
梁久功斟酌道,對司馬奕的稱呼依舊沒有改變,在康熙的身邊伺候了這麼久,從某一方面講,他比康熙爺自己更清楚他心裏最真實的想法。
康熙滿意的點點頭,似乎沒有發現梁久功的稱呼有什麼不對。
「現在內務府那邊是由王福管着的吧,把他給朕撤了--」
康熙皺了皺眉,稍顯不悅。有些事後宮已經是司空見慣,他可以閉眼也可以睜眼,他從小看着長大的孩子,他怎麼教訓都可以,但是輪不到別人去作踐。
「太子最近在做什麼?」
沉默了一會,康熙還是忍不住看着梁久功。
「聽下人們回稟,太子爺最近都在書房裏練字讀書,不曾出過什麼差錯,聖上還請放心」
「放心?這做父母的就沒有放心的時候,現在知道修身養性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聖上息怒,太子殿下秉性純良,那些事情只怕是殿下受了手下人的蒙蔽,並非出自本心,聖上何不再給殿下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呢?」
康熙心念一動,神色又有些猶豫。
「哼!他是堂堂的太子,大清未來的主人,這麼容易就受蒙蔽,將來怎麼治理天下?梁久功,你不必勸朕了,朕得讓他好好在咸安宮裏反省一下」
康熙一臉的不耐煩,揮開梁久功,太監宮女們紛紛低下頭,梁久功也默默站在一邊。
「去德妃那裏看看吧」
康熙冷靜下來,吩咐梁久功開到,一行人朝着內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