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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婚事:第一章紅白之事

    鑼鼓嗩吶吹吹打打,徐赫爾站在人群中,手中拿着一塊白色的粗布,四人抬起的棺材緩緩地行徑,這是徐赫爾大伯家大兒子的葬禮,時年32歲,長期患有憂鬱症,最後上吊自殺,兩個兒子穿着白色的孝衣,被扯着走在棺材前面,他們分別只有5歲和3歲,面上懵懵懂懂,弟弟手中還攥着一根棒棒糖。

    這樣熱鬧的葬禮場面讓徐赫爾有些茫然,離開家鄉才不到兩年的時間,再回來參加的居然是堂哥的葬禮。人群中有人嚎啕大哭,有人小聲啜泣,也有人竊竊私語……很顯然徐赫爾並不屬於這三類人中的任何一種,她是木然的呆滯的甚至是冷漠的。

    葬禮結束之後,大伯將家裏人都召集到了一起,除了兩個孫子。徐赫爾位置的上首就是堂嫂吳梅,今年才27歲,但看上去卻像是30多的樣子,她一直低垂着頭,時不時用手擦擦眼淚,堂嫂對面坐的是大伯的小兒子徐赫嶺,跟吳梅同歲,長得眉清目秀,只是人比較清瘦,少年的時候因用電不慎,被電傷失去了左手的無名指和小指,因這一缺陷至今未婚。

    這次家族開會,在場的人並不多,徐赫爾是除了堂嫂和二哥之外,唯三的小輩,究其原因估計只是因為她是這個家中唯一的大學生吧。這次開會是為了妥善安排好這孤兒寡母三人以後的生活,而在此之前,老一輩人已經商量好了辦法,所以這一次算是公佈一個結果。

    徐赫爾的大伯徐元好決定讓大兒媳婦跟小兒子結婚,他們夫妻共同撫養大兒子的兩個孩子。這樣看似荒謬的辦法卻得到了兩位當事人的默認,前兩年吳梅父母陸續過世,還剩下大哥一門親戚,但大嫂是個刻薄的,對吳梅尤其不好,更不希望她回來娘家,所以當徐元好向吳家提出希望將吳梅嫁給小兒子的時候,吳家大嫂自然是樂意的。原本最難的一關是在徐赫嶺這裏,但相親數次都失敗的他對婚姻已經完全失望,再加上老父鼻涕眼淚地要給他跪下,他也才勉強地鬆了口。而這其中另一當事人吳梅卻並沒有人問她的意見。

    會議全程與徐赫爾無關,不用她發表任何意見,只要做個明智的旁觀者就好。會議結束之後不到一個星期,吳梅和徐赫嶺便去民政局領了證,酒席之類的也都安排得十分迅速,很快就蓋過了不到一個月之前的那場葬禮。

    徐赫爾在院子裏散步,如今她住在姐姐家中養胎。吳梅跟徐赫嶺這樣叔嫂結合併不是村裏的第一例,所以也並未引起什麼波瀾,在大家的心中活人總比死人重要,活人要生活,在農村沒男人沒辦法好好生活。

    徐赫然叫她進屋吃飯,入冬以來第一次冷空氣來襲,外面格外冷,可她這個妹妹卻偏偏愛在這樣的天氣里在院子裏轉悠,她怎麼說也沒用。自從妹妹回村之後,嫂子不能見到她,一見到就激動得不行,再加上嫂子身體不好,所以徐赫然就把妹妹接到自家裏照顧,不輕易讓這兩人見面。徐赫爾回村已經一個多月了,那邊一個電話都沒打過來,似乎是真要斷了關係,只是可憐妹妹這尚未出世的孩子!

    徐赫然家的餐桌上菜色十分豐富,她的一對小兒女剛放學回家,擠在一塊兒洗手,原本徐赫然是跟公公婆婆住在一起的,但自從徐赫爾來了之後,徐赫然的公公婆婆為了讓徐赫爾住得自在一些,便暫時搬回了老房子住,對此徐赫爾十分感激。

    如今徐赫爾成了村里茶餘飯後的最大談資,之前聽說她嫁了個有錢人,沒想到才不過一兩年的光景就被趕出了家門,挺着個肚子灰溜溜地回到了村子。除了徐赫然知道真相之外,徐赫爾甚至連對爺爺奶奶都沒說實話。

    其實是徐赫爾主動提出離婚的,她已經將簽好字的離婚協議書交給了陳栩昆,對這場短暫的婚姻,她簡直筋疲力盡,自己的哥哥至今還被關在監獄當中,她又如何能心安理得地享受少奶奶的生活呢。

    徐赫爾的肚子愈發大了,晚上睡覺很辛苦,徐赫然將孩子暫交給公婆帶,她如今跟徐赫爾睡一起,就擔心她半夜出狀況沒人知道。

    一日深夜,窗外雷聲陣陣,忽而一聲炸響,驚醒了徐赫爾,她翻了個身看着安睡的姐姐。她們姐妹小時候就一直睡一張床,直到徐赫然結婚嫁人,如今又睡在一起,她頗為感慨。她有些睡不着了。過了一會兒門外傳來敲門聲,是徐赫然公公的聲音,徐赫爾以為是孩子出了什麼事,讓她公公大半夜冒着滾滾雷聲來找兒媳婦,所以徐赫爾立刻推醒了姐姐,徐赫然也沒睡多沉,立刻就醒了,站在門口跟公公說了幾句,便又馬上回屋換衣服。

    徐赫然一邊換衣服一邊跟妹妹解釋:「姑媽夜裏喝了農藥,公公讓我陪着去醫院。你再好好睡一會兒,我讓公公睡在樓下的屋子裏,你不用擔心。」

    徐赫爾心陡然一跳,姑媽喝了農藥?

    徐赫然見妹妹的神情有些不對勁,便安慰道:「也許沒事兒,你別多想。你還懷着孩子呢,有什麼事,等我回來再說。」

    徐赫然就這麼匆匆忙忙地走了,她剛走窗外嘩地下起了大雨。徐赫爾蜷着雙腿,透過窗簾看着窗外明明滅滅的閃電以及隱隱的樓下的聲響,一夜無眠。

    早上起來的時候,雨已經停了,院子外的道路因雨水的沖刷而泥濘不堪,來來往往的人們穿着膠鞋行動,這條村裏的路從3年前就開始到處傳要修成水泥路,時至今日依然如故。早餐是徐赫然的婆婆幫她準備的,其實徐赫爾自己會一些廚藝,但徐赫然的公婆卻從不讓她進廚房,她肚子裏的孩子金貴着呢,即使到現在孩子的爸爸都沒有動靜。

    直至中午,徐赫然才踏着泥濘歸來,她臉色青白,也帶回來一個不好的消息——姑媽去了!

    姑媽算是徐家遠方的親戚,但同住一個村,所以感情格外好。姑媽是個倔強又好強的女人,跟丈夫共同開設了一個工廠,大字不識的她管起賬來有模有樣,她丈夫頭腦很好,工廠效益不錯,因此是村里算得上的有錢人,生活看上去過得風光極了。

    但他們卻在兒女上一再摔跤。他們夫妻育有兩男一女,長子自由戀愛取了個只會花錢的主,家裏的事全然不管,天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本就讓姑媽很不高興。後來女兒嫁了個不錯的家庭,只是女婿脾氣不大好,兩人三天兩頭爭執,有時候女兒還會帶着傷回娘家。但直接讓姑媽氣得喝農藥的,卻是小兒子的婚事。

    小兒子王權也是自由戀愛,對方是他的初中同學,長得苗條又漂亮,但女孩的口碑很不好,之前跟一個男孩私奔過,過了一年多才回來。所以姑媽一直不同意他們在一起,但王權也是個倔強的,姑媽越反對,他就越堅持,甚至偷了家裏的戶口本帶着女孩去做了登記,昨天傍晚跟家人翻了牌,氣得姑媽晚飯都沒吃,但誰也沒想到姑媽會氣到喝農藥。

    葬禮很隆重,這是徐赫爾參加的第二場葬禮,就像三個多月前的那一場葬禮一樣,姑媽的兩個兒子全身裹着素色粗布在棺材前引路,女兒和大媳婦一路哭哭啼啼跟在棺材後面,而丈夫則沒有在送葬隊伍里,他在家忙活着各種葬禮瑣事,包括各種物資發送、各家親戚的份子錢以及親戚的迎來送往等等,他忙得沒時間去悲傷流淚。


    鑼鼓喧天地熱鬧了一個白天,晚上還請來了歌唱隊,搭起大舞台,拉上燈光,葷的素的集體上演,像一場狂歡——一場活人的狂歡!

    徐赫爾站在姐姐家的陽台上,還聽得到遠處的熱鬧,從小到大好多場葬禮就像這樣一般,她想起了姑媽去世前一天中午,她還在姐姐家的門口跟她打過招呼,那時候的姑媽還關切地問了問她孩子的預產期,兩人閒話家常了一會兒,一轉眼人已入了土,那天中午的聊天就像一場夢一樣,她有些懷疑那是不是她在做夢。

    葬禮結束的第三天,姑丈請了徐家的一些長輩和親戚商量小兒子的事。徐赫爾又在其中,村里人對有知識的人敬重又敬畏,所以許多時候徐赫爾都會被邀請,但只是當聽眾和見證者而已。

    徐家族長對這件事十分氣憤,所有人都責罵過王權,但事已至此,王權的婚事刻不容緩。在農村,如果父母或者祖父母過世,要麼一百天之內結婚,要麼三年之後才能結婚,而王權這狀況只能趕在一百天之內把婚結了。沒人提出要王權去離婚,他自己也從未有這種想法,就連他的父親和哥哥姐姐都沒有,在他們的意識里,王權已經不小了,若是這個離了,再找其他姑娘,那也要等三年,在農村,王權就算是個男人也拖不起。

    半個月之後,王權舉辦了盛大的婚禮。王家的親戚、工人以及業務合作夥伴都參加了,熱熱鬧鬧,徐赫爾冷眼看着大家起鬨這對新人玩各種遊戲,姑丈依舊在外忙碌應酬,在農村結婚,男方的父母都是非常忙碌的,沒空享受兒子的婚宴和喜悅。玩鬧的眾人似乎都忘了過去不久的那場葬禮,只有姑媽的女兒在角落處偷偷抹了抹眼淚,她心裏想的也許是以後再跟丈夫吵架,她就沒娘家可回了吧,這個家被嫂子和弟妹佔據了,再也沒有她站腳的地方。

    入夏不久,徐赫爾在縣醫院生了個女兒,6斤2兩很健康,因她沒有農村醫保,花了3000多塊,徐赫然在醫院忙前忙後,母親離開村里之後,徐赫然成了她另一個母親!徐赫爾在醫院住了一個多星期,又被徐赫然的公公僱車接了回來。

    回來的當天晚上,徐赫爾的爺爺和奶奶偷偷過來看望過小孫女及曾外孫女,奶奶看着小傢伙很有活力的樣子,笑着拍了拍孫女的手,誇她很棒。而徐赫爾的爺爺則看了眼孫女和曾孫女之後,便蹲在門外抽旱煙,心情憋悶,兒媳婦走了,大孫子還在監獄蹲着,如今小孫女離婚生女,這都叫什麼事啊!

    徐赫爾給女兒起了名叫徐孟瑤,孟是母親的姓氏。但徐赫爾一直沒有奶水,所有小孟瑤只能吃奶粉,為了這,徐赫然親自去了趟省城,買的都是進口奶粉,一買就買一大箱。小孟瑤很乖,吃飽了睡,睡飽了吃,偶爾自娛自樂吐吐泡泡,徐赫然的一對小兒女天天放學就跑上樓去看小妹妹,感覺很神奇。

    徐赫爾出月子那天,徐赫然做了一大桌子菜,小孟瑤沒辦法辦滿月酒,她就關起門來自己小範圍慶祝一下。徐赫爾回村的時候,只帶了一個小行李箱,並沒有帶多少錢回來,所以她這段時間的花銷全都是姐姐支付的。但徐赫然的公公婆婆不知道,還一直以為都是徐赫爾出的錢呢。

    當天晚上,來了個不速之客。是陳栩昆外婆家的律師顧問李岩,一身黑色西裝很是正式,徐赫然將孩子們都趕到樓上,給他們單獨說話的時間。

    李岩打量了一番徐赫爾,才從公文包中拿出兩樣東西,一個是離婚證,一個是一張1000萬的支票。徐赫爾沉默地接過來,並沒有任何異議。

    李岩為難地開口道:「少奶……不,徐小姐,少爺說您走的時候帶走了一樣東西,想讓我帶回去!」

    徐赫爾微微笑了笑,說了句:「稍等!」便去樓上。

    李岩坐在木椅上,打量了一下家裏的陳設,看得出來徐赫爾的姐姐家過得不錯,他也好回去跟少爺復命。

    徐赫爾將一個戒盒交給李岩,這是他們當時的婚戒,那時候徐赫爾走得匆忙,忘記摘了,沒想到陳栩昆連這個小東西都記得。

    李岩將戒盒放進公文包,告訴了她一個好消息,徐赫爾的哥哥徐赫琦過兩天就回被釋放,到時候家裏人就可以去接他出獄。徐赫爾聽到這個消息十分高興,一再向他表示感謝,至少她用婚姻換回了哥哥的下半生自由。

    李岩剛走到院子裏,忽然聽到樓上似乎由嬰兒的啼哭,徐赫爾臉色微微一變,卻只是將他送出了門。

    徐赫爾上樓之後,看着姐姐正抱着小孟瑤輕聲哼唱着小曲哄她,她低頭將孩子接過來。徐赫然看着她,不由得嘆了口氣,帶着兒女下樓洗澡。

    孩子們都被哄睡之後,徐赫爾才將哥哥的消息告訴姐姐,讓她明早通知嫂子那邊,過兩天去接人。

    徐赫然問道:「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徐赫爾輕聲說:「陳家那邊給了一筆贍養費,經濟上暫時還算寬裕,等孟瑤再大一些,我再去找份工作。」

    徐赫然不太滿意她的回答:「陳家那邊真的沒有迴旋的餘地了嗎?畢竟你給妹夫生了個孩子!」

    徐赫爾搖了搖頭:「這孩子是我的,與他們陳家無關。我既然答應了老太太的條件,就不能反悔。」

    徐赫然抱了抱妹妹道:「你受苦了!若不是哥哥這件事,你也用不着跟妹夫離婚。」

    徐赫爾露出個無奈的笑來:「我們的婚姻本就是十分勉強的,現在分開還不算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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