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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帝翎:63.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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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鎖帝翎

    反了這小子!問的什麼問題!我一時語塞, 不知如何答話, 這小子見我如此,倒得寸進尺的湊得更近了些:「皇叔現在不答,以後想好了再答也行。」

    隱約從他這話里察覺到一股執拗的意味,我面色沉冷,語調波瀾不驚:「孤覺得你如何不重要, 重要的是天下臣民覺得你如何。你雖被封了皇太子,切莫以為日後便可高枕無憂了, 還需謹言慎行才是。」

    我態度十分正經, 當有如一盆冷水將他兜頭潑醒,蕭獨卻挨着我坐下了。

    &叔以為,我該如何謹言慎行?」他側着臉, 嘴唇離我離得太近, 潮濕的呼吸都吹到我耳眼裏,令我打了個哆嗦。蕭獨用手背探了探我額頭, 我斜目掃他一眼, 誰料還未說話, 卻鼻子一癢, 真的打了個噴嚏。蕭獨起身走到鋪了衣服的石頭邊, 挑了其中烤乾了的一件:「皇叔, 你把濕衣脫了, 穿我的。」

    我猶豫了一下, 接過他的衣衫,揭開幾乎黏在身上的內衫,蕭獨背過身去,容我將濕透的衣物盡數脫掉,裹上他的內袍。這小子骨肉初長成,身形已比我壯碩不少,內袍也寬大得多,不僅袖子長了一截,便連下擺也沒過了腳踝,且一上身,我才發現這是件罩在禮服外穿的紗袍,輕薄得幾若透明,根本不宜單穿。

    &好了麼,皇叔?」

    聽見蕭獨發問,我心下不禁有些尷尬,想阻止已來不及,但見他回過頭來,看着我當下一愣,耳根着火般蔓延開一片紅暈,卻沒像以前那般迴避,反倒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看了起來。待我將怒未怒,幾欲斥責他之際,他才收斂目光,拾起一件中衣,低着頭,畢恭畢敬地雙手遞來:「我未注意,皇叔…息怒。」

    我接過那件衣袍披到身上,只覺被蕭獨這半大小子給調戲了一番,可礙於長輩之尊,自然不便表露,不得不強壓恥意,雲淡風輕地吐出二字:「無妨。」

    大抵見我很是不悅,蕭獨沒敢再放肆,坐下來穿上衣褲,悶聲不語了半晌,才又開口:「皇叔可知曉那些混在宮廷御衛里的是哪路人馬?」

    我搖了搖頭,沒有回他,對這個問題卻已有一番猜測。能將自己人安插在隨船的宮廷御衛里,必是有資格上船的皇親國戚,應該便是我那七弟蕭舜。

    他還不知我的身子弱成了什麼樣,才會派這麼多好手來追殺我。

    我正如此想着,卻聽蕭獨低道:「那些人,是沖我來的。」

    我微愕抬眼,但見蕭獨指間一閃,竟夾着一顆鋒利的銅釘:「這是我從方才那人顱上拔-出來的。這種頭顱上釘有銅釘的人,我在瀛洲也遇見過,險先被傷。」

    我接過那銅釘,一看之下,便明了這些人是何人。他們俱是父皇在登基前養得一批死士,原本全是些死囚,因身手頗好,故被選中,父皇駕崩後,他們都被我嫡母孟後收入麾下,孟後被我毒殺後,這些死士也不知所蹤,如今竟然……

    還一直為孟家所用?

    瀛洲……與蕭獨同去的瀛洲,不正是身為孟後侄子的蕭默?

    的確,他太有動機殺蕭獨了。

    我搖了搖頭,感嘆:「會咬人的狗不叫,倒真如此。看來你日後需得小心些。」

    &叔放心,這些手段,我早有領教。」蕭獨說着,語氣一凜,抬手一指,「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皇叔你看那邊。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該往城中避避。」

    我順着他手指所指遙望河岸,果然見淺灘附近火光閃爍,不由臨時起了意——蕭瀾在打了勝仗後坐穩了皇位,魑國又虎視眈眈,我留在皇宮中佈局總歸束手束腳,不如乾脆趁這個機會逃走,投奔我那舅舅西北侯,日後起兵殺回來。

    思畢,我道:「我們去花街。」

    蕭獨將我扶起,聞言腳步一滯,疑道:「花街?」

    白延之留在冕京的白衣衛大部分隱藏在花街柳巷之中,為防蕭獨壞我的事,我自然不能告知他我有何打算,哂道:「怎麼,沒去過?孤帶你去開開眼。」

    蕭獨卻沒多問,背過身蹲下去:「皇叔,我背你。」頓了一頓,「這樣快些。」

    我傾身環住他脖頸,蕭獨將我雙腿托起,站起身來時,我一瞬只覺好似騎上了夢中那隻雪狼的背,心猛地一緊,像懸到空中,有種身不由己的忐忑之感,我本能地鬆開手臂,想下地自己行走,誰料蕭獨卻一把抽了腰帶,將我腰身縛緊,又在我雙手手腕上纏了一道,才挺直腰背,一連串動作利索得我反應不及。

    我掙扎了幾下,奈何雙手腰身俱被綁住,動彈不得:>

    &叔不肯抱緊我,我只好如此。」蕭獨側過臉來,嘴唇冷不丁地擦到我的額頭,眼神促狹,「皇叔…..好像比上次更輕了些,應當好好補補身子。」

    是你這小子力氣變大了罷。我蹙了蹙眉,懶得與他計較,低聲催促他快走。

    往密林深處走了半-柱-□□夫,便抵達了冕京的城牆外。

    我四年未出皇宮,竟覺城牆變得如此之高,像不可逾越的高山,想來是我曾站在高處看慣了足下之城,一覽眾山小,後來從高處墜落深淵,心境已大大不同。

    蕭獨背着我一個成年男子,身手卻仍極為矯健,雙手上纏了些布料便徒手攀着城牆外的凸起處,只如飛檐走壁般迅猛,幾下便翻過了城牆,進入了冕京城內。


    這段時日正值夏祭,城中在舉行一年一度「驅旱魃」的夏祭盛會,人們戴着各式各樣的面具,手捧水罐,扮演神魔鬼怪,在大街小巷載歌載舞,好不熱鬧。

    此時城道上已被擠得水泄不通,人們或三五成群,或成雙結對,主道上尚且已是寸步難行,別提窄一點街巷是什麼盛況,蕭獨背着我簡直在洪流中跋涉。

    我想要下地,這小子卻不肯解綁,硬背着我穿過了人山人海的主道。剛剛走進少些的一道窄巷之中,我便聽一串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扭頭一望,便見一隊青衣紅襟的宮廷御衛縱馬而來,沖開城道上的人群,左右四顧,搜尋着什麼。

    這般光明正大,那不應是蕭默派來暗殺蕭獨的人,而應是真正的宮廷御衛。

    是逢蕭瀾之命來找蕭獨,還有我的。不能讓他們找到。

    聽見身後動靜,蕭獨加快步伐,背着我左穿右拐,很快就遠離了城道,我卻心知,宮廷御衛若搜不到人,城中的御林軍就會有所行動,到時候便不好走了。

    正在我思考着逃生路線之時,蕭獨忽然停下了腳步。

    &叔,前面好像就是花街。」

    我抬眼望去,只見前方的街巷上方花燈滿天,兩側酒樓林立,窗欄內倩影綽約,婀娜多姿,各色花瓣紛紛揚揚灑下來,落在潮濕泛亮的青磚石街道上,一位盛裝打扮的花魁正坐在鮮花點綴的人拉木輦上,徐徐行進,撥彈箜篌輕吟淺唱。

    蕭獨站在原地,面朝着那花魁,仿佛是看得呆了,一動不動。

    我心裏暗喜,想來這小狼崽子並非真執念於我,還是喜歡女子的。現下我又急於將他支開,便慫恿道:「獨兒,你若是喜歡,便買下她一夜,未嘗不可。」

    蕭獨這才醒過神來,卻仍不肯我解綁,見旁邊路過一架花車,便走上前去,那上頭的兩名妓-女當我們是尋花問柳的,搔首弄姿地伸出手來攬客,蕭獨跳上車去,隨手賞給她們一顆衣服上的瑪瑙紐扣,便將二人一把推了下去,而後放下帘子,這才將我系住我腰身的腰帶解開,將我扶抱到車榻上,卻不解我雙手。

    &這小子反了…..」

    話未說話,嘴唇便被他屈起指骨不輕不重地抵住。他低下頭,小聲耳語:「別動,皇叔。我瞧見有獵艷的貴族馬隊來了,有認得你我的人在。」

    我聽見果然有馬蹄聲逼近,心下一驚,將帘子撩起一腳,窺見一隊衣着華麗的公子哥兒縱馬而來,有幾個戴着面具的,為首的一個卻沒有,不是別人,卻正是蕭瀾的內侄,太尉越淵的長子越旒,確是見過認得我與蕭獨的。這一伙人是出名的紈絝,沿路從街邊的花車上挑選女子,越旒亦不偏不倚朝我們而來,眼看便要伸手用馬鞭來挑車簾之際,蕭獨忽將我攔腰一摟,抱到腿上,一隻手捉住我腳踝置於腰間,又偏頭叼起那妓-女落下的一朵百日紅,湊到我鬢邊。

    &叔,得罪。」

    他嘴唇隔着花瓣,隨着頭顱轉動,若有似無地觸碰到我耳鬢,仿佛真的親吻,他手掌懸空拂過我皮膚,雖根本未挨着,體溫卻如炭火,要灼透了我的骨肉。方才我本就服了榲肭,被如此撩撥,不由渾身冒汗,通體僵硬,此時,我餘光瞥見一根馬鞭自簾縫探入,將帘子掀了開來。

    &這兒有人了!」

    見着內里情形,越旒當下一愣。可他這人素來好色,回過神來,反倒饒有興味地觀賞起來。我見他遲遲不走,正心焦如焚,便覺腰間竟被蕭獨掐了一把,趁我身子一顫,他便用膝蓋一下下頂撞起車榻來,嘴裏更是悶哼聲聲,震得馬車吱呀搖晃。

    情勢所迫,我便也只好配合這小子演戲,仰起脖子,發出陣陣女子般的嬌喘,此情此景只如在顛鸞倒鳳,共赴巫山,可越旒非但不知避諱,反倒一隻手伸進來,捏住我一邊肩頭:「你,給我讓開!本公子要瞧瞧這肌膚雪白的美人兒模樣如何。」

    蕭獨將我摟緊,出手如電,一把扣住他手腕,側過臉去,碧眸寒光凜凜。

    那越旒當即嚇得面如土色,險先摔下馬去,顫聲道:「太,太子殿下。」

    蕭獨大拇指上那戴着烏金鑲綠貓眼石的扳指壓着他腕骨,手指稍稍收緊,越旒的臉都扭曲起來。這人雖冒犯了我,我卻無意與他糾纏,便輕哼一聲,提醒蕭獨適可而止,這才見他收回了手,對越旒冷冷擲出一字:>

    越旒連忙躬身退馬,蕭獨又將他馬鞭一抓:「若你敢說本王在此,後果自負。」

    &敢,不敢,小人絕不敢說,小人得罪了太子,還請太子爺切勿怪罪。」

    說罷,他便忙不迭的溜了。

    從簾縫內窺見越旒一行人走遠,我才鬆了口氣,所幸越旒並未參加船上的宴會,也沒有看見我的臉,否則不知會鬧出什麼亂子來。一場鬧劇雖已結束,蕭獨這小子竟還摟着我不放,嘴唇在我鬢邊磨來蹭去,似意猶未盡,什麼東西隔着我身上輕薄的紗衣不住鉻着我。

    膽大包天!

    我狠踹了他一腳,聲色俱厲:「還不快給孤解綁?你要胡鬧到什麼時候去?」

    蕭獨這才起身,屈膝半跪,小心解開我雙手,眼眸低垂,絲毫沒有不敬之色。

    &才情勢緊急,冒犯了皇叔,請皇叔莫怪。」

    變臉變得倒快!我朝下掃了一眼,以袖擺掩住腹下,坐直身子,整了整有些凌亂的衣衫,好容易才繃住臉色。蕭獨拾起越旒落下的面具,一掰兩半,一半自己戴上,一半遞到我手裏,跳下馬車,朝我伸出一隻手來:「皇叔>

    我掩上那另一半面具,指了指前方燈火輝煌的荻花樓:「你載我去那兒,不過,我們先去換身衣服。」

    從成衣館出來,馬車在荻花樓前停下,我前腳剛下車,後腳御衛便進了花街。

    一見我與蕭獨二人進門,鴇母便殷勤地迎上前來,上下將我們打量了一番,我們進來前已去附近的成衣館換過一身,都是質地不錯的,她自然堆上一臉笑容,將我們迎上二樓的雅間。待我們坐下,鴇母便雙手呈上花名冊來:「二位客官,今夜想要點哪位姑娘?」



63.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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