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戧久說:第二章 對峙

    久昔拉着豆芽匆忙地跑出品芝樓,正待歇口氣,回身一望,忽一手刀從眼前划過,當即便不醒人事。

    「姑...」豆芽聲音尚未喊出,忽也被人一擊至暈去。

    大街上,只見兩灰衣大漢扛起兩個小娘子便往雜間小道去了,絲毫無人注意,就算被人瞧見,也是事不關己罷了。

    「大哥,現在怎麼辦?」說話的是方才那個在樓里嚇唬小二的漢子吳貴,此時卻見他兩眼瞪大,一副迷迷糊糊的憨樣。

    「...大人說先留活口,將二人藏起來,後面必然有用。」大哥吳達不似其弟那樣魯莽,心思深沉,說話時也是幾經思慮。

    「那藏哪裏?」

    「...我們往江陵去,到時...若是有什麼變故,咱們就渡河南下,把這兩個投河。」

    吳達面無表情地言語,倒也並未將那位「大人」的吩咐看得多重要,心知這左丞江府也不是一般小伎倆就能動倒的,他們身後的那位「大人」雖也位高權重,但畢竟...登高易跌重,還是保好自己的命要緊。

    說罷,兩人便引來馬車,當即帶着兩個小娘子出城去了。

    午時,左丞江府。

    相府內,江老與蕭侯正寒暄。

    「師父進來身子如何?」蕭侯聲音低沉,渾而有力,許是經年征戰,戰火喧天,嘶聲號令的緣故。

    「呵...年過花甲的人了,身子骨能像我這般的,還能有幾個?」江老邊調侃邊放聲笑,心裏很是喜愛這個學生。

    江家歷代皆為言官,而到江老,因剛直諫言被貶黜,後調至西疆,正逢征戰,時任軍師。其子更與仕途無緣,時與蕭遠同任軍中副將,戰難時犧牲。

    此後,蕭遠破釜沉舟,大獲全勝,方才得以襲爵,又以江老在西疆時提點過他一些兵法為由,拜其為師,一心跟隨。

    江老一臉祥和,緩緩看向一旁蕭案生,見他正在安靜規矩地品茶,一身衣冠莊重端正,鋒眉利目,骨像俊秀,卻是一臉不苟言笑。

    「硯書今年...二十有三了吧?」

    蕭案生置下茶杯,側身後拱手行禮,方才緩緩道:「是,多謝師公掛懷。」隨即又回過身,正襟危坐,似禮儀典範一般。

    江老又是一番打量:「...記得...硯書幼時跳脫好動,不似現在這般,想是隨你父親去了幾年西疆有所收穫啊。」

    「是,晚輩得父將愛重,一同隨軍,略有所得。」蕭案生微頷首,言語恭敬,自他從西疆駐軍回京,便是這般樣子。

    「嗯,好...好,青出於藍吶。」

    江老眉眼含笑,在他老人家的眼中,這些都算是男人的成長,隨即又目光一轉:「...遠兒此次...是來商議九娘與硯書的婚事?」

    蕭侯立時坐直,精神陡然而起,忙點點頭道:「哦,是是,這...九娘現在何處啊?」

    蕭遠還真是伴着久昔長大的人,甚至久昔出生時,他也同江相一起在屋外候着,而後又待久昔如自己的女兒一般,心疼她自幼無父無母,亦是自責未能護住兄弟。

    自從久昔出生,蕭侯便動了兩家聯姻的心思,一來是兩家本身關係好,結親也是正常,二來是想老爺子年紀大了,將來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他蕭家也好護着孩子。

    蕭侯是一心想讓二人早日成婚,畢竟他自己年紀也大了,想抱孫子也是常理,今日他們二人上門本也是為了商議此事,卻打從來時就沒見着久昔。

    江老也是一陣納悶兒,早先叫豆芽去請姑娘,到現在也沒個醒動,還真是不該使喚她去,她們主僕二人一向是一唱一和,好吃好玩兒。

    「老呂,讓桂嬤嬤去請姑娘過來。」江老朝外面的管家吩咐道。

    呂方是府上的老管家,他的老婆桂英、女兒呂桂雲都在府內為事,不論江相從前被貶黜,還是現下騰達,他都一直跟隨,也從不驕奢。

    呂管家應了聲便往院兒里去了,還未走到內院,便見桂雲匆匆趕來,跑得上起不接下氣,一臉着急忙慌的樣子。

    「呂管家,姑娘...姑娘不見了...豆芽也不見了...」

    呂管家一時怔了怔:「...什麼!幾時不見的?」

    「有...有些時辰了,那會兒瞧見她們出府,平日裏也常偷溜出去,可一會兒也就回來了,今日遲遲未歸,我覺着不安便出來通報。」桂雲急得一臉通紅,言語飛快。

    呂管家當即鎮定下來,思量着這事兒只能先報與江老,忙領着桂雲去了正廳。

    「...出府...還未回來?」江老微微一怔,又些許疑惑。

    實則是平日裏久昔外出,江老是知曉的,故意放走她們二人出府透氣,但會派人暗中跟隨保護,可今日府上來人,未注意她們二人出了門,現下確是無人知曉兩人去了何處。

    江老忽心覺不妙,一時慌神道:「莫不是...出了什麼事兒?」

    蕭侯在一旁聽着,也覺得有些不對勁,忙朝桂雲詢問:「九娘平時,都去些什麼地方?」

    「...也未聽說過...」

    桂雲一時未想得起,只因平日裏都是豆芽跟着姑娘,她少有管姑娘院兒里的事,忽想起那日聽豆芽提過一嘴「品芝樓」的桂花糕,忙道:「哦,她們去過品芝樓,但不知今日...」

    未待桂雲說完,蕭侯忙轉向蕭案生:「案生,你先去品芝樓看看。」

    話音剛落,蕭案生立時起身出了府,徑直往品芝樓去了。

    江老仍是難放心,忙吩咐周管家帶着小廝沿街找,一時急火攻心,大咳了幾聲,驚得蕭侯忙上前幫其寬心順氣。

    相府的家丁們裝作採買的樣子沿街四處查探,並不多作詢問,生怕傳出什麼不好的言論,相府小娘子不見這般大事,誰知會被別人如何編排。


    過午時,品芝樓。

    蕭案生匆匆趕至,前腳剛邁入酒樓,便見迎面走來一白衣男子,其手持一面素扇,身後跟了一個精幹侍衛,形貌氣勢皆十分引人注目。

    於此同時,蕭案生的身形相較普通男子更高大,一身沙場精煉的凌厲勢氣如刀劍揮劃,觸之則傷,更是招人注意。

    兩人餘光交匯,卻又噤聲相錯,皆於周身發散出無形的戾氣,似是正在經歷一番搏殺,使得一旁的迎門小二愣在原地,不敢上前。

    「...郎君留步。」

    待二人正將錯過時,那白衣人忽駐足轉身,喊住了蕭案生:「...郎君...是來尋自家小娘子的?」

    蕭案生轉身,垂眼看向那白衣人,並未作聲,見那白衣人淺淺一笑,隨即又兀自言語。

    「在下居遙,隨侍於青。」

    白衣人自行介紹着,雙手揖禮,後又指了指身旁的侍衛,言語恭謹,形貌端正,卻好似又無意識地透露出了一絲狡黠。

    「蕭硯書。」蕭案生自報名諱,又揖手還禮,但這些都僅僅是出於禮節,在他的眼裏,此人...已甚為可疑,「閣下可曾見過一位十五六歲的小娘子,貌態溫順。」

    話音剛落,居遙忽嘴角噙笑,微挑了一下眉毛,十分隨意地道:「硯書兄要尋的小娘子...在下曾見過。」

    蕭案生瞧着他這副樣子,微蹙眉頭,心覺得這人應是知道些什麼,但卻又故意作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只見居遙停頓片刻,又緩緩而道:「...在下本欲請她共用午膳,未曾想...被拒絕了。」

    ...他說的...確是久昔。

    蕭案生微微垂眼頷首,看似是在表達些許歉意:「舍妹年紀尚幼,若有得罪之處,還望寬諒。不知她現在何處?」

    「啊...怕是不太妙...」居遙故作一副驚異擔憂的樣子,「來時有兩歹人跟着她,被我趕走,現下...看樣子已經得手了。」

    蕭案生聽其話畢,半分不作聲動,只微皺眉頭看着眼前這個人,從他的言行中,僅得出一個結論——此人話真貌偽,極為分裂。

    居遙仔細觀察着蕭案生,見他絲毫未有着急的樣子,十分好奇:「硯書兄...不着急尋人了嗎?」

    蕭案生忽眉頭鬆緩,竟比來時更為鎮靜:「若如居遙兄所說...想必是尋不到人了。」

    居遙見狀,不禁一笑,似是十分欣賞地道:「...硯書兄,明白人。」

    他一向喜歡同聰明人相交,未曾想竟能在京都這地兒碰上一個:「居某現須離京,今日相識,甚幸,望來日...有緣再會。」

    見居遙揖手致意後先行離去了,蕭案生僅思量片刻,便不再往酒樓里去,即刻轉身回了相府。

    方才那迎門小二愣在一旁,靜待兩人說話,見居蕭二人先後離去,徑自上了二樓雅座,先敲兩聲門,後又敲兩聲,推門入了丹室。

    「社主。」

    只見小二躬身進入室內,輕合屋門,隨後又面朝向窗邊,俯身揖手,十分規矩恭敬,絲毫不見迎門時的熱情隨和。

    「坐。」

    一道沉穩堅毅的聲音從窗邊傳來,隨即見小二用手提起下裙以跪坐,後望向窗邊,見一人負手而立,靜觀泊雲。

    「...小人失職,今日方才得知蘭室賓客名叫居遙,近日只四處遊玩,見過相府小娘子、定安侯府少郎君......現下人已離京,身份...尚未查明。」

    小二囑人打探那人的消息已有些時日,但都未發現異常,思量着自己是否會被責罰:「...哦...今日相府小娘子被劫,有社人傳報,他們往江陵去了。」

    「何人所為。」

    「...尚...尚未探得。」小二又將頭埋得更低,揖手過頂,片刻過後又小心翼翼地抬眼察看,只見其依舊望着天,似是在思量。

    「...相府...居遙...南境......」

    小二見窗邊的人獨自喃喃私語,未敢作聲,只得安靜候着,從其身後一番打量。

    見其青絲及腰,僅以髮帶半束,寬腰敞袖的衣袍,紅染的絲製外衫,難想到這般凌厲堅韌的人,竟是位碧玉般的小娘子。

    若是尋常小娘子在外作此番打扮,定被人指責不得禮法,可他家主人...氣勁勢強,一身玄冰,恍若寒刀霜劍般地穿皮刺骨,無人敢近。

    小二正望着主人發愣,忽聞房門被人敲響,一時回了神,正身坐直。

    幾聲過後,進來一持劍男子,俯身抬手,微微一揖:「主人準備何時出發?」

    窗邊人未做答覆,緩緩轉過身,朝小二道:「京都社眾仍由你暫掌,若有異動,傳信梧州。」

    小二應聲後方才離去,出門便輕呼一口氣,暗自慶幸未得責罰,又一臉喜氣地下樓招呼賓客了。

    「誒...戧畫,所以我們這趟是來幹什麼?就為了哪個從南境來的?」那持劍的人見小二走了,便不似剛才那般畢恭畢敬地對待主人了,隨意質問。

    「...自南境,過邕州、梧州,至京都,欲何為?」戧畫並未作答,反將其一軍。

    他們說的便是那位自稱居遙的人,其自南境北上,經梧州時被廌業社盯上,一路跟隨至京都,卻也未探得其身份。

    連雲瞪着眼,提溜了幾下眼珠,一臉認真思索的樣子:「......為何?」

    忽而戧畫輕嘆一氣,一臉漠然的走了。

    「哎...哎呀,等等我嘛~」連雲立刻轉身跟上,要說這看臉色,他真是一絕,一路給戧畫賠笑臉,「哎呀~我剛剛去給你包了桂花糕,你看我對你多好,一會兒咱們路上吃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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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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