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這樣漢子：第024章民如川-po文

千恭萬送了大業皇帝，朱紅姑回到府邸後宅。遠遠便能聽見嚶嚶哭泣之聲。朱紅姑也是心煩意亂。行至傳出哭聲的房間外，便聽裏面傳出極好聽的女聲，「姐姐們莫要哭泣。周王待我們不薄，不僅將我們從亂匪中救下，還給了我們從未享過的錦衣玉食，教我們識字歌舞。這樣的恩情，就是生養我們的父母也是不及。如今周王有難，正是我們報恩之時。」

「嗚嗚！四妹妹說的確實在理，姐姐心裏曉得，無怨無悔。只是……聽傳聞那皇帝兇殘暴戾，嗜殺無度，尤其喜好鞭打淋蠟女子，喪心病狂。我們若隨了他……若隨了他……嗚！天下這麼大，怎就沒有我等的容身之地？」

「大姐姐，我好怕……嗚嗚……」

「大姐，三妹，四妹……『小慈恩寺』的苦瓜大師曾說『滴水之恩湧泉以報』。周王於我們的恩情，便是湧泉也不能比，若是得恩不報那與道旁野狗何如？我們……我們雖是柔弱女子，但幸得老天眷顧有幾分姿色，若是能以這副皮囊得幸於那大業皇帝，不正好助周王一臂？若是……若是那大業皇帝真的如傳聞中那般，我們……我們就是拼了性命，也決不受辱於他，大不了我們……來世再做姐妹。」

「二姐姐說的在理，就該如此！我們四姐妹齊心，多少困難都走過來了，就算那人是皇帝又如何？偏不信他就和傳說故事裏的『火輪孩兒』一樣有三頭六臂。咱們不要怕他！」

門外的朱紅姑聽得屋內四姐妹交談，胸口起起伏伏，顯情緒大動。猶豫片刻，朱紅姑轉身離去，咬牙低聲道：「來日本王定要將你們再搶回來。」回到書房，朱紅姑喝道：「請梅長史來。」自有左右下去請人。不多時梅生匆匆而來，正要行禮，朱紅姑道：「免了！」隨後一揮手，暗中追隨的紅梟衛便退散到了遠處。

梅生垂首低眉，靜立等候。

朱紅姑長呼一口氣，平復了心緒，冷聲道：「本王從來最恨欺負女人。如今本王卻幹了最恨的事。梅生，你出的好主意！」

「小人知罪，請王爺降罪。」

朱紅姑「哼」一聲，「朱槐安和張大通那邊都已經妥當了？」梅生道：「剛才小人詢問過了，一切妥當。明日那為大業皇帝便有的頭疼了。」朱紅姑「嗯」了一聲。隨後書房內便陷入了長久的安靜。直至不知從哪吹入一股風，吹的燭火搖曳，朱紅姑開口了，「今後京畿之地就在我東南……該當如何？」

梅生自然知曉自家王爺所問為何，「半年內束手無策。」朱紅姑閉着眼睛，道：「那半年之後呢？」

梅生作揖道：「連橫以抗中樞是也。」

且說大業皇帝御駕歸於城外營地。本來周王是有意讓出自己的府邸做皇帝暫時的別館，但宋煌婉拒了。雖說住在周王別府安全無憂，但到底是別人家的地盤，怎麼也不踏實。呵！也夠諷刺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來到這周地宋煌卻絲毫不覺得它是自己的。

回到御帳，在鮮嫩宮女兒的服侍下泡了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浴，洗去了在那宴席上沾上的油膩酒肉氣，又吩咐御膳房炒兩個青菜苦瓜，洗洗腸胃油膩。臨了宋煌忽想起一事，「對了，老劉。你將朕帶回的那個油紙包也帶到御膳房，叫他們熱一熱，再送到玉仙子那裏。」

宋煌抽空問了一下趙財神玉璣的喜好，趙財神雖心中疑惑卻不敢不答，所以他才知道那玉璣仙子卻是個喜歡吃烤肉的主兒，難怪生的豐腴有肉。其實打心裏宋煌並不想和玉璣有過多的接觸，即便玉璣痴情於自己——項尚羽，但宋煌已經越加了解了項家軍的構成，便越覺得必須將這師徒兩個綁在身邊。

神算子名聲太甚，從來是項家軍的定心神針。如今她什麼都不用干，只需要擺在那裏，萬千項家軍就會堅信無論戰事過程如何艱辛慘烈但最終的勝利一定屬於項家軍，軍心牢固。試問這樣的人宋煌怎能讓她走了，死皮賴臉也要留下。

而玉璣仙子，某種意義上來說她才是根本掌握「梨山刑徒」的人——她不管，盧齒就是頭兒；她一旦插手，就沒盧齒什麼事了。蓋因為「梨山刑徒」就是她依照神算子的練兵法練出來的，其過程，直叫人心驚膽寒……若是傳出去，江湖上怕會給玉璣一個「妖魔女」的號，可就不是「仙子」了。

如此這般，宋煌只得硬着頭皮討好這對師徒。

舒舒服服的泡了個澡，宋煌想倒頭休息，卻想御案上還有一摞奏章待處理，搖搖頭，忽又想起周王差不多已經將「琴瑟琵琶」送了過來，頓時心情又大好，心想咱若不是皇帝誰鳥你啊，福利你享受了，事兒你總該干吧，不但要干還要干好！於是就巴巴坐到龍椅上，翻看起摺子來。

如今三省六部也不鬧了，嗯，至少暫時不鬧了，遞交到大業皇帝這裏的摺子少了幾籮筐，剩下的又經過「文筆監」一眾老少識字太監的料理，最後擺到龍案上的摺子已經少無可少了。再少下去，皇權就要旁落了。

最醒目的就是燕國公馬雲錦的。打開一看，沒有繁瑣的開場和華麗的辭藻，平白直敘，談及了三件事。首要便是已經着手招募鄉勇組建新軍，其次是圍剿山匪於草原盜成果頗豐，最後談及了馬匹暗易，也就是走私，暗中調查發現事涉燕地頗有勢力的「馬王莊」與趙王黃晁，馬雲錦一時難定，請求聖裁。

宋煌喃喃道：「早知道你們閒不住。趁着這段法律混亂與空白期為所欲為。哼！」說完，宋煌就讓會寫字的太監寫上：馬匹充公，鬧事者殺無赦，不深究！宋煌的想法很簡單，你做壞事我管不了，可你做壞事還給我發現了，這麼沒用還幹壞事，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傻還是我傻？

接下來是秦國公，好傢夥，這高昌順更直白，開篇就是「有人打舊金旗號作亂，臣已經把他們平了」，宋煌用硃砂把這句話一圈兒，再叫執筆太監寫上「好大一險！秦國公好樣的！」而對於高昌順提到的秦地何以治民，宋煌也犯難了。秦地山水險惡，民風彪悍，如何治理的確是個老大難的問題。宋煌一時半會也想不出來，只暫取一個權宜之計：鎮壓與安撫結合，許你便宜行事！

其餘便是一些瑣碎事，只有韓國公的奏章問他何時有空龍游韓地，叫宋煌不知如何回復。大半時辰之後，宋煌翻開最後一個摺子，卻是淮陰侯盧齒所遞，而其所奏之事也觸動了宋煌的心弦：張良逃至商地，似又在聯絡江湖客，預謀行刺謀逆大事。

「張良，你可是在逼我誅你全族啊！」

摺子裏還提及今日有囚徒預謀逃跑，殺害了幾個士卒，幸得反應及時，才未叫他們逃脫。大宋朝遷都，那些六國遺老遺少，以及舊金皇族，自然也遷往長安新都。可以說這些人的命已然不屬於他們自己，是死是活只憑大業皇帝上下嘴皮子一碰。而根據歷來的做法，這些人多半是要死的。宋煌本想着暫時先養着他們，可既然你們自己作死，那我也不客氣了。

宋煌黑着臉將摺子推到執筆太監面前，道：「殺。」執筆太監一哆嗦，筆尖顫抖着寫下猩紅刺眼的「殺」字。向來書字清秀好看的少年太監卻覺得自己這個「殺」字格外難看，最後那一點連像樣的筆鋒也無，按照他以往練字的習慣是非要在上面打個叉叉的，可這時候他卻萬萬不敢。

蓋上玉璽賦予那奏章皇權效力，宋煌便叫那少年執筆太監收拾收拾，自己則就寢去了。

宋煌自然想不到，在另個帳篷內一個傻裏傻氣的道姑在喜滋滋的吃着他命人送過去的烤肉，連神算子見了都直搖頭，「簡直是沒救了。」

第二天。宋煌尚在夢中，便隱隱約約的吵鬧聲，迷迷糊糊的坐起，呼喊道：「來人！怎麼搞的？吵吵嚷嚷還讓不讓人睡。這個時代也有人跳廣場舞不成？」今日值守的黃門太監小跑而來，神色慌張，「陛下恕罪！鎮南公以及鍾丞宰等已等候在帳外，直等陛下龍歸。」宋煌一驚，馬猛和鍾毓期同時來見，還是一大早而來，怕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怎麼？我不搞事偏偏有人來搞我不成？」宋煌第一個想到的便是那位周王。「下次若是有要事直接把朕叫醒。懂？」丟下一句話也不要宮女服侍穿衣了，披上龍袍就召見外臣。

馬猛當先開口：「陛下，大事不好，有大股流民自東北而來，臣親往確認，流民漫山別野，數不下十萬！如此數量流民幾如洪流大川，危險至極。臣請陛下立即下令，將這些流民驅往他處。未免意外，陛下當儘早啟程。」

鍾毓期第一個跳出來反對：「臣反對！陛下，非如鎮南宮所言。請上明察，臣已查明，他們實非流民，而是商地早了洪災之災民啊。就在前幾日，商地暴雨，滃川之水大漲，發了大猛獸，五十年一遇之災，毀宅淹田不計其數。那些災民走投無路，實是為求活而來。陛下，如今他們亦是我大宋朝之民，陛下龍威福澤於此，何忍驅之？」

馬猛道：「商地的災民當在商地求活，如今卻跑來周地，豈不可疑？」

文昌省左侍郎，既文昌省二把手出列，都着花白長須，道：「陛下，如今這般事態，又豈是計較這等瑣碎的時候。當下要務，乃是如何安頓安撫這些災民。切莫不可驅之棄之啊！陛下，恕老臣斗膽，大宋剛建，當萬事謹慎，若棄災民不顧，當何以服天下，御四方？滃川年久無修，河道堵塞，終至如今大災。現今民如川，若一味強堵，恐遺患無窮吶！」

鍾毓期目光一閃，看了這左侍郎魏知谷一眼，朗聲道：「老臣附議！」

馬猛依舊中氣十足，道：「十數萬災民延綿無盡，稍有差池便是禍亂之根源。你們一堆大道理講的本將軍說不過。但是你們須要知曉，一旦起民亂，我們這數十萬人，包括爾等親屬家眷隨從，都會陷於混亂當中，生死難料。如今還有時間，當立即將他們趕往他處，再做打算！」

「荒謬！若是好生安頓，又如何會起民亂？」

「你們又知曉什麼？鄉野暴徒豈會和你等講理？」

「……」

帳篷內文武頓時吵作一團。

大業皇帝直給吵的頭疼腦脹，拍案而起，喝道：「都行了！」

一干文武立即閉嘴，躬身低頭不言。

「來人，召周王來見！鎮國公，速調左翼五萬陷陣軍，你再自領本部鐵機，嚴正以待。盧齒，派出所有刑徒混入災民前部，遇煽動鬧事者殺無赦。傳令將，速傳工事營一干將領！還有把趙更明也弄來，一刻鐘不到朕割了他的肉！」

「是！」

鍾毓期道：「陛下，萬萬不可……」

「你給我閉嘴！再廢話朕把你砍了！」